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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是“勵志姐”不過是殺馬特

2017-01-15
来源:北京青年报 作者:張靜雯

  羅玉鳳同學又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一如既往的戲劇化。

  前幾天,她的公號發表文章《求祝福,求鼓勵》,歷數她的“奮鬥經歷”,說她靠的就是一股“不認命”的蠻勁。讀者們深受感動,嘩嘩打賞了20多萬,鳳姐的公號又旋即宣佈把錢全部捐給涼山的孩子。這都快感動中國了,鳳姐本人又跳出來,一會兒說稿子被編輯朋友大量修改過,一會兒又說稿子壓根就不是她寫的。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群眾們喜聞樂見的反轉劇又來了。

  記得一年多以前鳳姐簽約成為用戶端主筆的時候,好多寫字的人表示情緒不穩定。那會兒不像現在,自媒體的狂歡還沒到人聲鼎沸的地步,“寫作”這個概念還沒被解構得支離破碎。有時候忍不住想,如果簽約的新聞發生在眼下,是不是還會引發那麼多的長籲短歎?不過看現在這個故事的發展脈絡,倒像極了行銷號的套路。

  風波不斷發酵,抖出的資訊基本鑿實了鳳姐是個IP這個事實。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其實翻翻過往的文章,這一點也不難判斷。不得不說,這個IP比大多數人都懂得公眾的癢處。那句“不認命”,殺傷力範圍可不局限于渴望人生逆襲的草根。王爾德說,我們都生活在陰溝裡,但仍有人仰望星空。誰都不容易,都有掉進陰溝的倒楣時候。低落時候一劑“不認命”的雞血,效果堪比低配版王爾德有沒有。

  把王爾德當雞湯喝,是我頑皮了。鳳姐很能折騰,從中國一直折騰到美國,經歷傳奇,勵志卻遠遠談不上。捫心自問,你們的小目標大目標裡,有一樣是“過上鳳姐一樣的生活”麼?說她是“扭曲的成功學樣本”,或許有點生套概念了呢。

  在圍觀群眾眼裡,鳳姐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奇葩的存在,眼下的這出劇情迭出的戲,又在這種印象上重重地蓋了一個章。

  這麼多年來,鳳姐幾乎都是以“自殺式”的姿態去求得注意力。一開始的徵婚故事已然被群嘲了很多年,每當鳳姐出現在輿論的領地,都會被拿出來咀嚼一番。寫微博時語不驚人死不休,毫不意外地引來罵聲,比如她對溫州動車事故遇難者的嘲諷,完全是突破了下限。不過,我在字裡行間看到更多的,是一個個置頂加粗的“求關注”。到了微信公號的年代,帶有行銷色彩的團隊介入,言論倒不那麼出位了,只是跟加持了“surprise”技能似的,時不時給人來個“沒想到”。

  早幾年的時候,“殺馬特”成為研究者們所熱衷觀察的亞文化現象,鳳姐就常被和殺馬特青年相提並論。謎一樣的審美,只不過是“殺馬特”文化的表像,根據諸多社會學和心理學學者的分析,把頭髮搞得赤橙黃綠青藍紫,造型整得突破重力學原理,說不上是“反叛”,而是“試圖接近主流的失敗努力”。

  以此反觀,鳳姐這些年來的言行,也很有殺馬特的味道。她想“成為你們”,是很用力,卻更“驚世駭俗”,沒求得多少認可,倒得來無數的嘲笑和唾駡。

  鳳姐們身處的社會大背景裡,盤踞著一條長長的“鄙視鏈”,階層鄙視幾乎無處不在,而且不是精英鄙視草根那麼簡單。去年春天,一個計程車司機連扇快遞小哥六個巴掌,只因為小哥不小心剮蹭了他的車,發狠動手伴以京罵,言行舉止間都是不屑與鄙視。這事兒特別狗血,過了大半年,我仍舊對它記憶猶新,這裡面透出的階層隔閡與分裂之深,確實讓人挺震驚的。

  剛剛去世的社會學家齊格蒙特·鮑曼有一個理論:窮人如何成為窮人,如何被視為窮人,以及多大程度上成為和被視為窮人,取決於我們——這些既非貧窮也不富有的普通人——的生活方式,以及我們和其他人如何贊許和反對這種生活方式。翻譯真是急死個人,繞了半天,其實是說,“窮人”這個概念很可能是從觀念層面被人為分化出來的。

  同理,階層也可被人為分化,階層間的隔閡與鄙視,常起源於YY和偏見。有個博士在快手直播APP裡看見不少自戕的表演,就臆想出了農村底層的“殘酷物語”,生生塞給人們底層精神世界已經完蛋了的錯覺。那些誇大其詞的“回鄉偶書”就更不用提了,啪啪打臉的事情不是孤例。

  在鄙視鏈的語境下解讀社會現象,得出浮誇的結論就不奇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鳳姐的形象,像是給那些浮誇的結論添加了一個例證似的。這些被生生挑起的話題、扭曲了的形象,只會讓不同階層的人視對方為怪物,加深彼此間的裂痕。

  鳳姐確實挺煩人的,可我真正討厭的,還是她背後的行銷團隊。為了博眼球,反復炒作她“向上爬”的姿態,塑造“勵志”的形象,仿佛她是在不斷突破階層壁壘。可稍稍用常識就能看得出,她的路徑太過殺馬特,甚至不時突破公序良俗,哪裡是什麼階層流動的個人夢想故事。炒起的大量話語泡沫,把被妖魔化了的底層一次次放在輿論中炙烤,這只會讓階層間的壁壘更堅硬,隔閡更深刻。

  世間再無羅玉鳳,只有一個叫作鳳姐的IP。說起來悲哀,鳳姐是主動炒作者,也是受害者,留下一地的雞毛與裂痕。

[责任编辑:肖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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