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文&宁浩:昂首向前的社会,有一部分人跟不上

2019-10-29
来源:凤凰网读书

 

 

  《致江东父老》是作家李修文推出的最新散文集,70后的他用自己的笔头讲述了一个个 “天下可怜人”的故事,他们是落魄的民间艺人、是与孩子失散的中年男人、是过了气的女演员、是流水线上的工人……

  在李修文看来,这些可怜人都是可爱的,他们故事里有力量、有勇气、也有情义,所以他觉得:“那些被吞咽和被磨蚀的,仍然值得我泥牛入海,将它们重新打捞起来;那些不值一提的人或事,只要我的心意决了,他们便配得上一座纪念碑。”

  10月16日,李修文带着这本新书作客成都,与导演宁浩进行了一场对谈。

  通过写作挽留或者确认那些困境里的人

  写作对于李修文而言已经成了生活本身,而关于《致江东父老》中那些平凡的小人物,李修文表示自己从写作第一天就没写过什么大人物,因为“本质上我自己就是一个小人物嘛,我只有,而且我们每个人都是其来有自的,你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一个写作者,你肯定是其来有自有渊源、出处和来历的,你从来没有一个从一个多么高端、多么大人物的这个环境里面给长出来,当然挥之不去的都是小人物。”

  在李修文看来,写小人物重要的是态度,是写作和生活知行合一的程度,而不是策略,文学是一个弱者的事业,关注弱小、失败、不堪、虚空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应该秉持的命运。

  《致江东父老》就是李修文对命运的一次确认,他想通过写作挽留或者确认那些困境里的人。在书中,李修文刻画人物没有过多着墨于年龄、出身、家庭背景等信息,却通过一连串描写让读者有了立体的感官,仿佛书中人物就是自己的邻居,“江东父老”就是身边的一个长辈。

  这样的一众人物,构成了中国式面孔的群像。“我确信在每个人昂首向前的这样一个社会准则和秩序里面,还有一部分人跟不上,还有一部分人要落伍,每次看见这样的人物我就心生垂怜之感,尤其现代文学或者现代文学评论发展至今,过度的阐释老是使我们离一个作家产生最真实感受的那个地方越来越远,在这些人身上我看见了我熟悉的中国人,他们没有死绝,他们依然静水深流地生活在我身边,我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些很古老的情感。”李修文说,“我想通过自己的写作能够对他们进行一点点的挽留或者确认,告诉大家我们中国人,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参与才构成了一个‘此时此刻的中国人’,我觉得作为一个创作者我是有这个志愿的”。

  作为好友,宁浩说他们在对小人物的认知上是有共识的:“我也一直都特别感兴趣落伍的人,就是因为这个时代发展太迅速,从小就觉得追不上,现在APP越来越多,觉得越来越追不上了,总有一种恐慌。”

  当你开始精致的时候,堕落的旅程很有可能就开始了

  古典主义是李修文自认为一直在坚持的一种创作价值,但他同时也警惕警惕在文章里出现过多传统意义上已经定性的古典性。他认为的古典性并非“唐诗宋词的一种流风馀韵”,唐诗宋词固然有字词之美,但美学胜利的最根本原因是在于唐诗宋词见证了那个年代的离乱兴衰。而且古典中也往往蕴含着现代性,古典传统之所以有生命力,是因为它丰富、复杂、驳杂,生机勃勃,有时候甚至充满挑战性:“《三言二拍》里面写了多少离经叛道?所以,我从古典里面感受到的往往是这种力量,真正今天在这个时代还有效的古典作品,在那个年代一定是有冒犯力和创造力的”。

  宁浩认为,影视与文学在某种意义上是想通的。在他看来,文言文时代写作的时期,文人会努力追求用最少的笔墨和精炼的部分,创造“上天入地的最宽阔的情绪”;电视剧也一样,看了四十集电视剧,说的就这么一点点事。

  宁浩坦言,李修文写作中表现出的精炼也是自己拍电影时追求的,“不仅仅是说在电影和文学上,其实你在无论你看绘画,或者看其他的文艺形式,都是希望能够在单位时间内得到更多、更丰富层面的感知,这才是一个好的作品”。在他看来,一个合格的艺术家不应该喜欢被框住,而是愿意去探索更多的可能性,并且认识自己、认识这个世界,同时构建一些新的语境和创造新的感官。

 

  活动现场合影

 

  宁浩说他喜欢带碴的、硬一点的的美学风格,不喜欢太多的笔墨去说废话,而李修文给他的感觉就是丰满和纷乱的。对此,李修文自己的解释是那是一种“经历了殚精竭虑的创作实践之后所要呈现给世界的美学”,是真实和准确,而非粗糙,宁浩的电影也是如此。“我特别喜欢一句话,精致往往是堕落的开始。当你开始精致的时候,你一定要小心,你堕落的旅程很有可能就开始了。”

 

  在很长时间里,李修文说自己写不了小说,因为还没来得及构建一个世界,就突然发现生活的很多外部形状、内部机理又发生了变化。“搞创作有的时候是魔杖,是漩涡,它需要我们非常大的心智和精神世界,搞不好你会被你想要表达的对象以及这场生涯吞噬掉,你能够挺住持续行走在这样一条道路上,能够留一条全尸能够继续苟延残喘,我觉得就已经是非常幸福了。艰难跟所谓的成功学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而是说我们持续地有纪律地行走在这样一条道路上,很多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成功焦虑,他会转移焦点走上岔路。”

  宁浩觉得,所谓成功焦虑的问题,其实是社会问题,我们处在一个高度竞争的生活节奏状态当中,并且我们在整个社会氛围里面已经强化出来这种竞争性,所以成功变成了每一个人的压迫:“到机场那个书店,左边都是马云、马化腾,右边都是星云大师,这边就是教你冲啊成功啊,这边就是放下放下,说明每一个人都病态地都处在一个病态的焦虑当中。”

 

  李修文 《致江东父老》 湖南文艺出版社 2019年9月 

[责任编辑:董岳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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