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翔 歐陽德彬:這是一塊神奇的飛地

2020-09-11 22:17
来源:香港商報

  飞地,一种特殊的人文地理现象,指隶属于某一行政区管辖却不与本区毗连的土地。(百度百科)

  楔子

  一晃,深圳经济特区创建40周年了。

  40年是一棵树的枝叶纷披,浓荫如盖;40年是一个人的年届不惑,顶梁中坚;40年对一个城市来说,毋宁是晴空一鹤,诗情碧霄。在改革开放前沿的深圳,因有太多伴随深圳精神一道迸发的第一,而连屏成廊、熠熠生辉地卓立大时代的潮头,站立成一尊雕塑般挺拔而刚毅的排头兵。

  如果说,以往的第一,皆成过往,那么在40年喜庆的日子里,深圳该拿出一份怎样的成绩单,来告慰拓荒者两鬓斑斑的华发,莲花山上总设计师的铜像,以及共和国殷殷顾盼的焦灼的目光?

  我们有两天半一层楼的速度,我们有“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的精神,我们有鳞次栉比的高楼,我们有灯灿如河的通衢大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一块悄然而生、神奇生长的飞地。

  深圳经济特区于1980年8月正式成立,是中国最早实行对外开放的四个经济特区之一。深圳位于广东省的东南部沿海,东起大鹏湾边的梅沙,西至深圳湾畔的蛇口工业区,总面积327.5平方公里,2010年延伸到全市,2011年延伸至深汕特别合作区。(百度百科)

  “残虹收度雨,缺岸上新流。”

  深汕特别合作区——一个并非家喻户晓的地理名词,一个当然也并非如雷贯耳的行政区划,却肯定是一块当代中国最值得引人瞩目的经济飞地,在珠三角平原和潮汕平原之间快速长高长大,成为献给改革开放窗口的深圳经济特区的一份厚礼。

  何谓飞地?对于大多数读者而言,这会是一个比较陌生的难以马上答复的语词。有必要为此做一些分类、释义与解读。

  简言之,飞地,一种特殊的人文地理现象,指隶属于某一行政区管辖却不与本区毗连的土地。

  早在近500年前的1526 年,西班牙与法国签署的《马德里条约》第一次出现飞地一词,自此飞地具有了国际法意义。飞地,顾名思义是需要通过 “飞 ” 才能到达的地方。两国之间的飞地,具体而言,是指隶属于某一国家管辖但不与本国毗连的土地。世界上,国与国之间最大的一块飞地是越过辽阔的加拿大版图或太平洋海域的美国的第49个州——阿拉斯加,此总面积171万平方公里的州,是美国最大的一个州。1867年3月30日,美国以700万美元外加20万美元手续费的低廉价格从沙俄手中买下了该州,从此改写了本国和沙俄的地理版图。

  广义的飞地则除了上述国际的飞地外,还包括国内飞地,如省、市、县乃至乡镇之间的飞地。笔者几年前应邀去深圳对口援疆的喀什下辖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采风,便得知该县有一些乡镇就在临县的区域之内。国内飞地的形成,因了历史、民族、文化、经济等不同要素划分而成。

  按照飞地的成因、结构,国内飞地主要有三种类型:

  (1)历史飞地。中国河北省的三河市(县级市)、大厂回族自治县、香河县隶属于廊坊市,但与廊坊市之间却隔着北京和天津两个直辖市辖区,成为地图上嫩绿色的河北省嵌入京、津二市之间的一块飞地(与河北色块相同)。这块大飞地,与当年京津冀的水资源平衡等要素有关,却无妨三县市的劳务工包括白领去京津工作。人们戏曰:挣北京的钱,睡河北的床。

  (2)民族飞地。民族飞地是指在一块某个民族占主要成分的地区中的某一小块土地上,管理权却是另一个民族。如青海的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它的飞地——唐古拉山镇却在青海的西南角,与西藏自治区相连,与海西州之间隔着玉树藏族自治州。一个浙江省的面积才10.55万平方千米。这块总面积4.78万平方千米的飞地,几乎等同半个浙江省!堪称中国面积最大的一块飞地。海西州的州府所在地是德令哈,一座戈壁环绕、荒漠飞沙之城,却因存留了已逝天才诗人海子的一首诗《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令人神往。受托管理这块阔大无比却人烟稀少的飞地的,是海西州下属的另一个县级市格尔木。1964年为便于管理和维修青藏公路、铺设进藏输油管线及筹建青藏铁路等因素,改由格尔木市管辖,1980年确定为代管,玉树州在此有系列权利。另外,因为高原天寒,为便于牧民避灾,西藏安多县在此设立几个本县的移民管理板块性质的乡镇(不是普通意义上那种全权乡镇)如雁石坪镇等,使得这块飞地的权属关系更为错综。

  (3)经济飞地。由于资源分布与开发、城市经济发展与人口疏散,以及晚近出现的先进地区带动欠发达地区的进步等需要,通过行政手段,将一些特殊地区划归与本地区并不相连的另一行政区,从而形成了一种经济型飞地,比如上海市在江苏、安徽等地的农场、工厂与矿山等。更值得关注的是自改革开放以来,国内出现的各种经济飞地。

  此种“万里可横行”的经济飞地托住的是经济的超常发展,是城市与城市,或者城市与乡村的双生共赢,可以覆盖更广阔时空与人群的荣誉福祉。

  深圳市深汕特别合作区的娩出适遇其时,躬逢其盛。

  艰难探索的一个原点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荫荫正可人。”

  迎着溽暑,笔者从深圳市中心出发,经水官高速、沈海高速,待得穿过惠州的淡水和惠东,历时1小时50分左右,抵达120公里开外、位于海丰县鹅埠镇(街道)大德路三号的深汕特别合作区管委会(以下简称合作区)。在此盘桓的三四天里,笔者师徒二人(教授与研究生)在合作区的版图内,边听边看边采(询问与收录),自管委会的一把手、管理层的干部,至畲族村领头人父女、派出所所长、食堂领班、民间摄影师……较为详尽地采集了合作区下属四镇的历史沿革、合作区的前世今生——其筚路蓝缕、千回百转、浴火重生、凤凰涅槃,颇值得大笔书写,铭刻事功。

  在这里,笔者巧遇了江西大学的校友、小师弟吴达林,小吴当年英美文学本科毕业之后,进而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获取了法学硕士学位,在深圳龙岗法院任法官7年,2012年经市里报招、甄选,6月份东移至此。此行一共25名公务员,他是二十五分之一。若干年之后,大都届满返深,留下两粒种子,他是二分之一。故而对合作区一路过来的回返往复、艰难顿挫,终于一跃而起,知之颇详。

  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海滨待人识。

  合作区至今羽翼渐丰、振翮欲飞,回顾一路过来的各种艰辛,吴达林也是颇多感喟。在管委会食堂吃过午饭,我们便在饭堂聊起来。

  迄今合作区大略经历了三个时期:第一个是初步探索期(2011年到2013年),第二个是转型实验期(2013年8月到2017年9月),第三个是全面主导期(2017年9月至今)。初步探索期之前,这里名为海丰(大朗)产业转移园。2019年度即入选全国综合实力千强镇前100名的东莞大朗镇,彼时受 “腾笼换鸟”政策主导——东莞将一些劳动密集型产业如纺织类、制鞋类转移到经济欠发达地区,先后与其他城市共建了8个“广东省产业转移工业园”,收效却很不理想。对此状况,2008年10月30日的《南方都市报》曾撰文提示:专家把脉,合建工业园,双方难来“电”,珠三角城市积极性不高,多由山区及东西两翼地区独撑局面。报道进一步分析这种强扭的瓜不甜的原因:“(资金)实际投入到园区,简直是杯水车薪。而工业园所在地县级财政实力普遍较弱,基本上属于“吃饭财政”,有心无力,规划的水、电、路、环保项目迟迟无法开工……”

  2008年初,面对无法继续运作的产业转移园,汕尾市的领导希望深圳伸出援手,成为“接盘侠”。深圳市考虑到本市确有产业升级的需要,每年因各种原因尤其是土地供应不足流失的企业,不仅流失了人才和管理,也流失了GDP与税收。于是,海丰(大朗)产业转移园摇身一变,成为深圳汕尾产业转移园。合作方换了,基本格局及运作方式却没变,依然是汕尾市负责征地、基础设施的配套建设,深圳负责引进产业。简言之,深圳基本不参与管理,虽未必作壁上观,却颇有束手束脚之感。

  此模式运行了两三年,双方都感觉十分别扭。一则自深圳外流的企业,稍有质量的都被比邻的惠州或东莞接走了,水过地湿,不劳远征;二则汕尾的经济基础不足以在基本建设上有大投入,青山依旧,坦途难寻。工业园区的一些厂房,要么无人租赁,要么建到一半便偃旗息鼓,坐等资金援助。

  时间到了2010年8月,广东省委领导领着深圳市委领导,到汕尾开了一个座谈会,议题是如何坐实和细化在全省开展得如火如荼的“双转移”(产业转移、劳动力转移),如何在广州、深圳及珠三角置换优质产业的同时,也把粤东及粤西北沉默多年的经济带动起来,此时既需要一个突破口,又需要一个重大的实验平台。

  深圳汕尾产业园能否荷此重任呢?

  原本不足15平方公里的产业园面积太小了,省委领导提出将距离深圳最近的海丰下属的鹅埠、小漠、赤石、鲘门四个镇划出来。尽管改革开放已经30多年了,牵涉到土地尤其是大块土地的属权或治权,依然敏感。决策部门在综合各方面意见之后,形成了一个妥协的方案,意即成立深汕特别合作区。

  2011年2月18日,广东省委省政府批复同意《深汕(尾)特别合作区基本框架方案》,明确深汕特别合作区党工委、管委会为广东省委省政府派出机构,委托深圳和汕尾市委、市政府管理。是年5月21日,省委省政府在广州举行授牌仪式,合作区正式运作。当时的GDP是三七分成,深圳为七,汕尾为三。税收是扣除上缴省里的,其余全留在合作区。言明五年以后,合作区留百分之五十,深圳和汕尾各取百分之二十五。合作区党工委的书记由汕尾委派,管委会的主任由深圳委派。

  利益的划分绕不过去,此乃艰难探索的一个原点。

  或许,探索之途更根本的是治权,亦即此时的合作区依然是政出多门。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一个紧要问题:谁说了算?

  如斯体制显然仍不是深圳方面的主导,投资收益看似平分秋色,但如果把合作区看成一个大公司,投资主体主导不了收益,其积极性则很难勃发。2012年6月6日深圳一行25人到岗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亿的投入。征地要钱,建房要钱,通路通水通电要钱……一个亿对于一个家族说来是一笔巨款,对一块468.3平方千米的土地来说,简直就是“湿湿碎”(粤语,小意思,不足挂齿)。除了利益主体的不在掌心,还有一系列绕不过去的难题,尤显难办的是四个镇的党政干部归属与任命,完全隶属汕尾市的海丰县,这就在诸事的上传下达及正常运转上,有很多不难想见的缠绕与麻烦。

  继续突破的切入口在哪里?

  第三个时间节点是2013年8月,省政府常务副省长与深圳市委书记一道来合作区调研,为鼓励深圳继续推进合作区的建设,由深圳派出的第二任管委主任、主任同时戴有汕尾市常委、副市长与对口帮扶总指挥几顶乌纱帽。如此这般,深圳方面在合作区的话语权就略胜一筹。此后项目及投资均在增长,但囿于总体格局未变,像一张熟宣上洒落的干墨,总未见徐徐洇湿、晕现。

  时光荏苒,到了2016年初夏,深圳市委、市政府选调了即将担任合作区第三任的领导赴任。这会儿,省市都希望找到一个既懂法律法规,又熟悉经济管理的外省籍、开拓型干部,选中的便是法律专业出身,先在深圳市纪委干过十几年,后又在深圳市国资委干过十个年头的产耀东。约在十七八年前,笔者应深圳市纪委邀约,数次参与警示专题片的写作,与任职市纪委教育室的产耀东时相过从,领略了他的严谨、果决与干练。此番履新,堪称受命于危难之际。临来之前,依然有好些朋友规劝他,你的级别已到正局,安心在深圳待着多好,对自己有交代,对家人有照顾,何必去一个体制、人事都没理顺的地方趟那一道浑水!

  他想的是,事总要人做,路总要人走,将自己的所学用在所需之地,此其时也。

  已成想着未成,足下想着山巅

  那天产耀东提前来到合作区,说好只讲廉政建设,讲着讲着不由激动地一把甩了外套说:摆在我们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干是死,不干更是死,等死不如送死,送死不如拼死,拼死不如战死。既然来了,就准备做烈士,没想做壮士。此话一出,覆水难收,中午细想想,不由有一些后悔,组织上还没宣布你任职呢,你激动个啥呀?太不成熟了!转念一想,讲了就讲了,自古华山一条道,不给自己留后路了。当然,如果有人反感,反对,我也巴不得回去,眼下这个七横八竖的摊子,要收拾起来真是难啊!

  他即任之后,找干部一一谈心,紧锣密鼓地跑了几十家企业,领着大家找出前进道路上的症结,如同医生看病,不能确诊,如何疗治?

  各路会诊,疾患浮焉,名之四个严重脱节:

  一是土地征收与项目落地严重脱节,表现症状如,深圳引进的项目,因为征地落实不了,“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二是经济管理和社会事务严重脱节,表现症状如,兵马未到,水电先行,可是无论建水库或电力,都需当地社会配合;还如招聘人才,落户也需当地公安准入。

  三是管人和管事严重脱节,表现症状如,合作区深圳方面的一把手虽然头顶汕尾市常委的官帽子,却无人事权;且干部仍然带有对口援助性质,一届期满便打道回府,难免有临时思想。这怪不得诸任领导,因为临时思想产生的基础便是临时机构,反过来,临时机构焉能不产生临时思想?

  四是省委省政府对合作区的发展定位与管理者的专业素质严重脱节,表现症状如,合作区完全是一个新区的建设,需要包括城建、产业、土木等各方面人才,眼下的干部只是专注于引进项目,搞不了基础建设。

  此四病虽然拿到了诊断书,疗治起来却十分棘手。绕不过去的是七个门槛:

  一曰:需要重树信心。如果说外界对合作区无信心那还无关大局,可是合作区的管理层普遍都存在临时观点,信心漂移,如何是好?

  二曰:大量资金的及时投入是前提。上面不拨款,基建一是需要大投入,二是大投入并非马上有大回报,等靠要情绪蔓延,如何是好?

  三曰:合作区需要引进更多更快的高端产业,如果都是劳动密集型企业一拥而入,既无可观的税源,亦会带来劳动力匮乏及环保等一系列问题,如何是好?

  四曰:“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土地是产业落地的阶梯,征地不能解决,如何是好?

  五曰: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人才是建设的根本,如今尚未看到梧桐树,凤凰总在家门外盘桓不入,如何是好?

  六曰:企业进入一个园区或地区,首先看的是内外环境,尤其水路电厂房等配套是否齐整,现如今配套不说完全阙如,也是迟迟难以跟进,如何是好?

  七曰:如果说基础建设是硬件,管理便是软件,在某种意义上,这个软件一点不输于硬件的重要。当下的配套太迟缓,如何是好?

  各式各样的问题,林林总总,归结为:机制、信心、人才和管理。

  如果说,体制机制的变更需要争取上面给政策,信心则完全靠一步步坐实、强化与提升,管理端赖源源而来的人才。

  政策等不来,需要做出成绩来作为撬动的杠杆。最硬最难啃的骨头无疑是征地。合作区的一把手亲任土地收储领导小组组长。下设三个小组:实地移交组,初步审核组,资料入库组。遴选有责任感、正义心,同时又懂国土政策者入列。在与四个镇干部做深入细致工作的同时,也利用于公于私的各种信用关系,让资金源源涌入。不久便从各镇收储了十几平方千米的土地,首战告捷。

  人才问题很快提上议事日程,合作区的一把手也兼任人才领导小组组长,下设人才领导小组办公室,到全国各地大学巡回演讲,延揽“孔雀东南飞”。为打造更有吸引力的平台出去招聘,管委会成立了六大国企:深汕投控集团、深汕智慧研究院、深汕城市投资有限公司、深汕景观园林公司、深汕城市综合集团、深汕土地管理公司。以国企的名义出去招聘,一则名头更轩亮一些,二则进来的专业技术人员可以给予更高一些的待遇。

  深圳虽然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合作区却也不放过外出考察、比较、借鉴与学习的机会。

  譬如中国新加坡合作苏州工业园区;

  再如环渤海、黄河三角洲合作区;

  还如厦龙山海经济协作区……

  各有招数,各有局限,也各有疑难。

  深圳,一个以改革开放昭彰的城市,此时更需要示范,更需要勇气,更需要破冰,更需要如椽之笔,书写如镌如刻的华章。

  合作区提出五个特别:特别能担当,特别能创新,特别能务实,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包容。此之谓:深汕特别合作区精神。

  那是一段开疆拓土的岁月,不仅领导层夙兴夜寐,管理层的其他干部,乃至后来陆续进来的行政事务员(聘用人员),都感觉到被一股子看不见、摸不着却感受得到的热气簇拥着,裹挟着,推动着往前走,今天想着明天,已成想着未成,足下想着山巅,不敢、不容,也不想懈怠。

  2017年5月12日国家发改委地区经济司约见深汕特别合作区的掌门人,专谈飞地经济,希望合作区能够大胆往前闯,超常规发展。当时拍板,将“创新完善、探索推广深汕特别合作区管理体制机制”,写进粤港澳大湾区纲要,之后又写进了深圳先行示范区纲要,此举意义非同小可,简言之,便是将原本的省级发展的谋略,一步提升到了国家规划的层面。

  禀赋好,抓住机遇则一飞冲天

  合作区分管组织人事工作的谢海生,是笔者在深圳认识多年的老朋友,13年前他在深圳大浪街道任副主任期间,该街道的文学杂志《羊台山》创办一周年,他与街道掌门人李勇一道,邀请笔者在深圳大鹏湾共同组织了一次《羊台山》座谈会,两人对文学的热情和执着,给笔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笔者向来对热心支持文学的领导抱有好感,因为文学委实带不来GDP,也未必给在位者的政声添砖加瓦。前有李勇,连走三个街道,支持创办了三份文学杂志——《羊台山》《新城市文学》《伶仃洋》;后有谢海生,他去福海任职之后,扶持了一份《福海文学》。

  谢海生是2018年1月从福海街道党工委书记兼办事处主任位子上,调任合作区的。我问他,在一个比较稳妥而适意的位子上,东去百余千米开外的汕尾乡镇,是不是多少有点儿背井离乡的感觉?

  他说,城市发展,确实有一个梯次递进的现象。譬如同在深圳境内,较为偏远的坪山、光明发展就要慢一些。何况我们合作区的鹅埠、鲘门、小漠、赤石四个镇,不仅要穿越惠阳、惠东,而且,这四个镇也在汕尾最落后的乡镇之列。可是,这里却是一个禀赋非常好的地方——在我们的交谈中,他多次用到“禀赋”一词。笔者师徒二人皆出自中文系,也觉得此处用禀赋来形容,弹性及包容度很大,却并无不妥。

  这里是粤港澳大湾区的门户。刚好卡在惠州、汕尾及粤东交界的位置。广东的门户有好几个,北之韶关,西之湛江,东之潮汕。粤港澳大湾区的边界蜿蜒漫长,自古就是交通要冲。那时候东西交往,在鲘门必定舟车泊岸、停车,休息、吃饭。鲘门镇的名气很大,现在有高铁通过,深圳北站过来40分钟,也是324国道的必经之路,大小饭店,加油站,车欢人叫,十分热闹。禀赋好,除了是海陆交通的锁钥,还有合作区是山、河、湖、海、林、田齐备,乃至高山草地。一条碧绿的赤石河,蜿蜒流经50多公里,清澈可饮用。河边一条红绿相间的跑道,空气清新宜人。河边的绿道,再连接海边,拓展开来,日后可以跑“全马”。红海湾是天然良港,正由深圳盐田港负责打造一个可以承接北达上海,南到盐田的巨大港口。森林覆盖率达百分之七十八,足以成为深圳的后花园。交通则除了深厦高铁、324国道,“三港四站、四铁五高”正在拟建中,尤其值得关注的是点对点建设的深汕高铁,建成后,20分钟即可通达两地。

  海丰是一块负山面海、钟灵毓秀的土地,宋代名相文天祥、抗倭名将俞大猷、民族英雄郑成功在此留下了足迹。这里娩出过革命家彭湃,左翼作家联盟之一的作家邱东平,在中国现代音乐史上占有重要一席的小提琴家、作曲家马思聪,中国民俗学家、民间文学泰斗钟敬文,早年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法学院,后任北大、清华大学教授的温源宁(钱钟书、曹禺皆是他的弟子),早年获巴黎大学民族学博士学位的中国民族学家、人类学家杨成志,还有医学教育家柯麟,美学家、翻译家马采……

  禀赋好,未必就能长足进步,还要有机遇,更重要的,出现机遇就牢牢抓住。几十年以来徘徊不进的欠发达地区,忽然遇到了深汕合作的机遇,这是一个大大的利好,直接跟深汕的产业转移和产业配套相对接,就看双方是不是都能抓住,拓展,跃升。

  国内有很多飞地,除了历史、民族飞地,这几十年以来,也出现了很多经济飞地,大小都有,南北都有,贫富都有,都想做事,都想共赢,其结果是可资借鉴的成功范例太少太少!原因所在多有,但是集中到一点,就是好的体制没有建立,都想当头,那就难免扯皮。要义是必须交给一家总揽治权,这一家应该是更强的一家,主要是在经济上、管理上和人才上显见得有明显优势的一家。

  好的禀赋,加上好的管理体制,则如车之两轮,鹰之两翼,跑则生风,飞则冲天。

  有三个时间节点铿然写入历史:

  其一,2017年9月21日,广东省委省政府批复同意深汕特别合作区体制、机制调整方案,明确深汕特别合作区党工委、管委会正式调整为深圳市委市政府派出机构,由深圳全面负责管理。

  其二,2018年12月16日,中共深汕特别合作区工作委员会、深圳市深汕特别合作区管理委员会在合作区管委会大楼举行揭牌仪式,深汕特别合作区正式成为深圳“10+1”区。

  其三,2019年8月18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意见》明确指出:“创新完善,探索推广深汕特别合作区管理体制机制”,斯时斯刻,标志深汕特别合作区由此前的广东战略,跃然而升格为国家战略,自此:具有特殊内涵与外延的“深汕”二字,写进了共和国的发展里程。

  不辱使命,不负韶华

  如果说,一个城市的血脉充盈靠的是产业,而引进优质产业,靠的是通达的水路电及其它配套设施;那么一个城市的骨肉停匀、精神强健、朝气蓬勃,靠的是人才,吸引人才要设身处地,为八方飞来的“孔雀”谋虑长远,具体而言,主要定位三个词:住房,医院,学校。

  产耀东告诉我,现代观念,就包括对人才引进的超前眼光。譬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深圳的老一辈拓荒牛包括基建工程兵,在深圳隆隆的开山炮中,住铁皮屋,提洗澡水,吃盒饭,现在引进人才,既要继承前辈的创业精神,但不能要求他们与父辈祖辈那样,先生产后生活。必须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现实难题与后顾之忧。所以住房、医院和学校,从一开始就纳入了基本建设的规划图。

  合作区目前已经建成人才公寓1万套,从本年2020年开始,未来三年之内,目标是7万套,从根本上解决人才入住问题。一个新区没有三甲医院不行,没有一所乃至更多的好学校也不行。建一所好医院跟建一所好学校相若,不能平地起家,让它自然生长,需得引进优质资源。从一开始,医院和学校就是班子关注的重中之重,为此两题,产耀东带着班子成员,几次去深圳,与老友新朋讲公理,叙旧情,软磨硬泡,应是将北大深圳医院和南山教育集团先后“拉下水”。其间,有些同道现出畏难和抵触情绪。产耀东感慨道,如果是为我个人到处磕头求人,我早就一甩手走了!现在是为合作区的员工,还有员工们的孩子,为了他们的现在的安稳,未来的期盼,叫我出去一一低头作揖,都行啊。

  入夜,笔者在管委会附近的大道上看到闪亮的灯牌:北京大学深圳医院深汕门诊部。这个门诊部于去年6月举行试业仪式,此乃深汕特别合作区内首家开业的市级医疗机构。该门诊部将为合作区建设者及周边地区居民提供与北大深圳医院本部同质化的基本医疗服务。总建筑面积7200平方米,是鹅埠目前最大的综合门诊部。试业期间,便有首批入驻的17名医务人员,均为北大深圳医院本部抽调的包括科室主任在内的精兵强将。接下来,本部还将抽调58名医务人员驻点门诊部工作,55个临床医技科室随时为门诊部提供技术与人才支援,让当地患者享受到与北大深圳医院本部同质化的医疗服务,提升区域内的医疗服务水平。不远处,一座全科室的三甲医院业已破土动工了。

  教育是一个链条,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合作区现在和未来的家长们关切的。想一想,中国任何一座城市的所谓学位房,皆价格不菲,便知道家长优先考虑的甚或不是自己的职业,而是孩子的教育。产耀东岂能不知,他找到南山区以及区教育局的领导,恳请驰援,南山区的教育在省内外都有相当的知名度,向他们招手的人与事很多,他们也常有左支右绌之感,但在产耀东的多次恳求下,最终不能不表示鲜明的态度:从幼儿园到高三,一并鼎力支持。2018年10月11日,深汕特别合作区管理委员会,南山区政府正式签署框架协议,双方宣布——将在深汕特别合作区共建“南山外国语学校(集团)深汕学校”,这也是南山区基础教育集团品牌实现首次跨区域输出!

  “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

  采访过程中,无论先来后到,中年青年,感觉得到他们都处在一个紧张有序的工作状态,在其它地方所见的一杯茶、一张报,或一个手机把玩的状态,在此处见不到。岗职紧缺,一职多能,是普遍现象。

  谢海生提醒笔者,如果你来写合作区的创建始末,要表现的核心精神就是艰苦奋斗、攻坚克难。你们想想,他们都是离开了孩子、告别了家人,来到这里可以说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是长年驻扎……往返奔波,舟车劳顿,没有长期打算,没有吃苦耐劳精神,如何坚持到底?

  望着每个部门工作间里,一双双专注的眼神,或者公司、工地一个个匆匆的身影,笔者常常生出不忍打扰之心。

  俗谚云:“天上雷公,地上海陆丰”。此是形容自古以来这一带的乡镇,民风彪悍,遇事强蛮。合作区要整体规划,征地便是头一着棋,贯穿建设之始终。征地又是天下第一难,遇到一块地的坐地起价,漫无边界,令人啧啧伸舌!只有苦口婆心,五次三番,还常常无功而返。尽管如此,合作区的干部们更愿意站在他们的角度来思考:近两三年因为体制一直在改革,等待新政策落地,老百姓也忍受了很多,因为做房砌屋一刀切,停止批建了。又如上车牌,是上汕尾的还是深圳的?房地产出证,是出汕尾的还是深圳的?户籍只能出不能进,何时可以解冻入户?入户的规矩又有哪些?……

  这一系列问题既需要政策法规跟进落实,也需要耐心,需要时间,需要等待。

  老百姓还是通情达理的,因为他们有预期,他们知道“明天会更好”,不是说辞,不是虚言,不是空头支票。他们满怀期望。

  合作区的管理者和建设者们,就是一步步将原本属于海丰四镇居民的念想和期盼,变成伸手可触可摸的现实。还有对于那骤然而起的企业东望潮流,让他们过得来,扎得住,过得好。

  合作区自始至终贯穿16个字:规划引领,基础先行,平台带动,产城融合。发展模式是:总部+基地,研发+生产,智慧+应用。

  他们十分清楚,产业是命门,是动脉,是源头活水。国内不少城市或合作区,最终发展不起来,除了体制机制的因素,就在于产业始终软塌塌,立不起来。故而此处很多个组团,每一个组团都有钢筋铁骨一般的产业支撑。

  唯优质产业可以产出优质税源,这是伸出巴掌见五指一般,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以前是不断求人、拉人来开招商推介会,不少企业来看看,最多吃个便饭就走了。现在合作区已经两三年没有出去招商引资了,因了春光明媚,百花盛开,四面八方过来的企业企业争先恐后,蜂拥而至,令人应接不暇。目前评审入库的企业已有上百家,逶迤于途,后面排队的还有几百近千家!光一个鲘门机器人小镇,启动才年把时间,陆续进来的企业就有上十家,此机器人小镇已经成为深圳三大人工智能产业聚集区。

  “仁者在位而仁人来,义者在朝而义士至。”

  如今大学生和研究生,听闻合作区今天与明天的故事,身心向往者越来越多。仅一个深汕智慧城市研究院就蓄积了来自北大、清华、哈工大、南京大学、浙江大学等名牌大学的博士和研究生。

  此前很多飞地,可以效仿者寡矣。深汕特别合作区,这块国内最大的经济飞地之一,正在成为国内飞地的三个首创者:飞地经济发展模式首创者,飞地治理模式首创者,飞地农村城市化实践首创者。一个先进带后进,特区带老区,城市带农村,摇身一变,扶摇直上的新城已经矗立在我们面前。

  产耀东及合作区的一班人马,应该额手称庆。他们付出了太多太多的人生挫折与阵痛,但也得到了太多太多的时代填补与回报。

  换言之,在合适的时候,合适的地方,做合适的事情,此之谓:不辱使命,不负韶华,无愧于社会,无赧颜于青史。

报告文学 | 这是一块神奇的飞地

  乌桕树下的畲族村

  合作区有一个畲族村,畲族村村口是几棵硕大的乌桕树。

  南朝乐府《西洲曲》有云,“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诗中采莲的女子,思念着良人,风中的乌桕树绽放串串鹅黄,似乎蕴满了山民的思念。笔者站在深汕合作区鹅埠镇红罗村的村口,一下子便踏进了乐府诗中的意境,村口的三棵乌桕树枝繁叶茂,黄花照眼,在初夏的和风中簌簌招展,我们是与深圳音协一拨朋友同来的,村委会主任蓝榕来和他的女儿蓝玉霞早在门口迎候。

  畲族村名红罗村,村子就坐落在莲花山脚下,鸡鸣犬吠相闻,山溪叮咚有声,宛若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村口牌坊上绘着畲族的图腾,有盘瓠,有皇臣,龙与猴子。绘画未见精细,在风雨中剥蚀漫漶,却与这一古老民族的气韵相吻合。这一派田园风光荡涤了我们心头的城市尘埃,内心一下子凉爽安静。汕尾四镇划归深汕特别合作区之后,一座少数民族村入列,使得深圳也多了一道亮丽的人文风景线。在华夏大地上,每一座村子或许都是一则寓言,都是文化与故事的载体,召唤我们去发现村内的文化景观。

  畲族历史悠久,对于起源学界没有定论,一般认为源于汉晋时代长沙的“武陵蛮”。此说认为畲族有属于原始社会遗留下来的图腾崇拜——盘瓠传说,后来盘瓠泛指南方少数民族。自古以来,人们因为天灾兵乱屡屡迁徙,经过多民族融合的过程,民族分际已不那么泾渭分明。

  盘瓠的雏形源自《山海经》,到了晋朝,文学家、训诂学家郭璞注释《山海经》,写《玄中记》说:“狗封氏者,高辛帝有美女,未嫁。犬戎为乱,帝曰‘有讨之者,妻以美女,封三百户。’帝之狗名盘护,三月而杀犬戎,以其首来。帝以为不可训民,乃妻以女,流之会稽二万一千里,得海中土,方三千里而封之。生男为狗,生女为美女。封为狗民国。”在《玄中记》中,盘瓠立下赫赫战功,乃帝国功臣,终于娶得美人归,成为一方诸侯。可是该书乃志怪小说,下启六朝志怪,素材多改编自《山海经》中的殊方绝域、飞禽走兽、奇花异木、山川地理,广罗天下奇闻异事,虚构的尺度较大,同时也反映了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新中国成立以来,官方对畲族的研究,开始于1958年。当时由中国科学院民族研究所具体主持,学者们联合撰写了《畲族简史》。该书认为,畲族是祖国统一的多民族大家庭中的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成员,散居在福建、浙江、江西、广东、贵州、安徽六省一百多个市、县的部分山区。长期以来,勤劳勇敢的畲族人民和汉族人民发挥了无穷的智慧,在居住地躬耕田亩,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村委会主任蓝榕来介绍说,自己所在的红罗村本来坐落在海拔一千多米的莲花山上,多年来全村居民靠打猎为生,生活比较清贫,仅仅停留了解决温饱上。2000年前后,当地的镇政府在山脚下划出一片地来,按照规划建造了两层民居,并且通了水电,将整个畲族村请下山来。谈到此处,蓝榕来感恩于政府多年来的惠民举措,动情地用畲语唱起一首自编的感恩歌。为了生计,蓝榕来曾在惠州开了一家小型批发公司。2010年,随着红罗村由自然村升级为行政村,他将惠州的公司交给弟弟管理,返回村子组建村委,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在祖居之地有所作为。

  红罗村相对封闭的地理环境使得传统的畲族文化得以保存,例如“方言”。据蓝榕来介绍,红罗村的畲语是中国畲语保存最完整的村落之一,有一位日本语言专家以红罗村为畲语主要发音点整理了6000多个单词的海丰畲语。蓝榕来说:“有时半夜睡觉突然想起一句方言,赶紧拿笔记下来,编进畲语字典中,希望年轻一代不要忘记老祖宗的话。”他还介绍说,莲花山上很多名贵中草药,有金线莲、鸡血藤等,不少采药人和药师曾来山上考察。

  畲族民歌是畲族文化的活化石,内容也涵盖生活的方方面面。生产劳动时,唱歌解闷。招待来客时,歌以怡情;男女相恋时,以歌为媒;丧葬祭祀时,长歌当哭。整个生活与歌紧密相连。畲族有本民族的习俗和语言,但没有自己的文字。就这样,畲族民歌成了祖先传说、宗教信仰和生活习俗的主要载体,例如,在《盘瓠歌》中依稀看出畲族的起源,了解“雷”“蓝”“盘”“钟”畲族四大姓氏的由来。另外,其他有代表性的畲族民族有《砍柴歌》《采茶歌》《嫁女歌》《敬酒歌》等,各自表达着畲族人民生活的不同侧面。一些畲族的特色民俗,至今依然存在。如结婚时要举行祭祀,法师给新郎起一个法号,并且将法号载入族谱。每年农历三月三日,红罗村都举办“乌饭节”。村民都会穿上传统民族服饰,载歌载舞,摆上畲族长桌饭,共同举办一场篝火晚会。

  “原来族人打猎为生,与野兽为伍。搬下山来,才过上体面的生活。在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的民间故事中,天上的龙和山上的猴是我们的祖先。随着深汕合作区的建立,族人成了深圳人,生活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感觉到了与整座城市整个时代融为了一体。”蓝榕来充满自豪地说。

  蓝玉霞回忆说,在山上居住的时候,到了上学的年纪,家里的弟弟妹妹摇着妈妈的手臂,吵着要去上学读书,却苦于没钱交学费。作为村干部家庭,当时子女的学费都要东拼西借,全村经济上的拮据可想而知。这种状况,在搬迁到山下后才慢慢有了改观。“搬到鹅埠镇后,我家就在村口的草地上开荒,种上菊花,临近过年的时候,用小盆装起来菊花,以10块钱一盆的价格卖出去。当时还没有什么产业,只能做这样的副业养家糊口。”回忆起童年时的窘境和艰辛,她眼中泪光闪闪。

  近年随着深汕合作区的招商引资和知名企业的入驻,曾经荒芜的草地一座座高楼和厂房拔地而起,很多在外务工的鹅埠人陆续回到故乡,蓝玉霞就是其中的一位。2016她从华南农业大学行政管理专业毕业,当时的合作区企业较少,尚没有合适的岗位,她便到惠州暂时从事人力资源工作。到了2018年,她看到深汕合作区管委会的招聘信息,即刻回乡应聘,当年10月起开始在管委会工作,跟父亲一起奉献于家乡的建设事业。全村读过大学的屈指可数,她的一位同村伙伴,毕业后在合作区消防大队工作。“如果自己的家乡发展起来了,有容身之处了。家门口就发展这么快,心里也有了安定感和自豪感。”蓝玉霞说。

  少数民族村无疑丰富了城市文化的多样性。同时,在当前的文化语境下,各种文化加速融合,一些少数民族文化也面临着逐渐边缘化与式微的困境。置身畲族村,从村民的服饰和谋生的方式看,已经接近于汉族村落,畲族歌手也寥寥无几。如何保护畲族文化,成了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深圳作为新兴的现代化大都市,对文化软实力的重视与日俱增,未来一定会采取更多的举措,使得少数民族文化不断绽放风采。

  合作区给了她一个安稳的家

  在管委会的小会议室,听了张青英讲述的人生历程,笔者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动。10余年的异乡漂泊,这位性情爽快的“湘女”终于在合作区扎下根来,一度风雨飘摇的家庭成了安乐窝。人生的际遇,变幻莫测,成败得失,有时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张青英与合作区结缘后的重大命运改变,或者可以烛照出合作区“追梦人”的生活侧影。

  面对陌生人的采访,张青英落落大方,侃侃而谈,对自己的人生经历合盘托出,大显湘女的率真与干练。她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生在湖南怀化市溆浦县的一个农民家庭,在湖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大专毕业后前往上海打工。当时进的是一家日资企业,站着做手工,一站就是10来个小时,艰辛和枯燥可想而知。即便如此,张青英晚上八点下班之后还赶到附近生活区的一家超市兼职做服务员,这样可以多些收入,接济日益年迈的父母。晚上拖着疲惫的身躯当服务员,短短的三个小时,却成了她一天最快乐的时光,给她枯燥的工厂生活开了一扇透气的小窗。“为什么不辞掉工厂工作专职做服务员呢?这更适合我活泼好动喜欢与人打交道的性格啊。”深夜躺在宿舍坚硬如铁的板床上,这个念头闪电一样在张青英心头划过。她透过布满灰尘的宿舍小窗,凝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那晚的月亮又大又白,似乎在召唤她做出重大人生选择。

  在这个人生节点上,果敢的性格发挥了作用,她果断辞掉了工厂的工作,做起全职超市服务员来。凭借着勤恳务实和落落大方,她很快当上了领班。当时超市老板的业务正越做越大,新开了一家食堂。“因为我性格活泼外向,做事麻利,老板就把我调上去做餐厅主管。”张青英微笑着说,眼神中闪着感激的光彩。诚然,无论身处职场还是学校,有人在关键时刻提拔了自己,这种恩情终生无法忘怀。

  出身底层,学历不高,上升空间有限,在十里洋场的大上海立足谈何容易。张青英在上海待了五年,看着当年一起闯荡上海的同学陆续返乡,自己也在2008年回到了湖南省会的长沙。当时她想凭借着自己管理食堂的经验,尝试创业做餐饮,卖起了麻辣烫。创业没有经验,销量难以提升,也没有资本维持,她只好重操旧业,应聘到湖南师范大学食堂当服务员。高校食堂服务员工资很低,不久之后,她便跳槽到一家酒店当服务员,凭着手脚麻利心思机灵,很快当上了楼面经理,月薪也有七八千。这份薪水对于她来说,已算可观,更重要的是,在那家酒店,她结识了当总厨的男朋友,并于2012年结婚。值得一提的是,她老公就是鹅埠杨安村人,这便与她今后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谈起定居合作区的契机,张青英坦言初心是为了孩子。她的孩子一岁多时被诊断为支气管炎,如果调养不好的话,很容易发成哮喘。湖南夏天酷热,冬天严寒,对孩子的病情十分不利。

  想到合作区山清水秀,空气温润,适合调养,张青英便带着孩子住进了婆婆家。那时候,她的老公依然在长沙上班,直到2017年才回来一家团聚。安顿下来后,为了养家,她又开始找工作。当时的合作区管委会正处用人之际,具有多年餐饮行业工作经验的她顺利入选,并当上了管委会食堂、大百汇食堂、招待所食堂的总负责人。在谈到与之前从事餐饮行业的不同感受时,张青英颇有感触地说,之前餐饮老板注重商业收益,在管委会食堂,食品安全成了重中之重,同时,在领导的影响下,自己的思想观念提升了很多,看问题的视角和方式也不同了。

  掌管千人大食堂,食品安全固然是重中之重,当然也有口味和花样的考量。这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怀揣梦想,凭着一腔热血为合作区建设奉献力量,车马未动,粮草先行,安全美味的饮食极其重要。几年下来,管委会食堂由每日雷同的几道菜变成今天花样翻新的多种菜系。饭点时分,置身管委会食堂,面对着湘菜、客家菜、粤菜、湖北菜、北方面食……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一种家乡的温暖。同时,管委会食堂的接待水平也不断攀升,在管委会领导的指导下,管理部门跟黑龙江、湖南和广西等地的职业技术学院都建立了合作关系,引进高素质毕业生加盟食堂、后勤工作的大家庭。

  谈到合作区的生活,张青英说自己唯一的不习惯就是女人要去祠堂拜神以及鹅埠镇其他的一些老规矩。汕尾地区有着深厚的传统风俗文化遗存,例如已婚妇女每天要去家族祠堂拜土地神,向祖宗祈福。也有一些外人看起来十分奇怪的风俗,比如妇女每逢初一十五不能洗头。过了一会儿,张青英粲然一笑,说自己是典型的湖南人性格,不大信这一套,不拜神,老公只好自己去拜了。

  虽然有时接待任务很重,难免早出晚归,张青英直言在合作区找到了安定感,生活质量和幸福指数都大大提高了。老公现在也在合作区工作,漂泊许久的家人终于合家团聚了。人生渐渐步入中年,有一个安稳的家,一份稳定的职业,何其重要。得失荣辱,都写在脸上。访谈中,张青英的脸上始终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作为千千万万深汕合作区的一员,一个普通的个体,向人们展示的精神风貌,恰是特区精神的一种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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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河晚渡的摆渡人

  汕尾地区历史悠久,据东南沿海出土文物考证,距今6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就有先民在此渔猎种植,生息繁衍。《禹贡》有九州之说,时汕尾属九州中的扬州南境;《周礼·夏官·职方》称为藩服之地。先秦时期属南越。

  如今的汕尾,乃广东省辖地级市,是潮汕文化、闽南文化、广府文化、客家文化的交汇地,文化多元而兼容,是“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是历史和近代不少名人的故乡。

  站在鹅埠镇的人行道上四顾,便可望见连绵起伏的莲花山。几公里之外,便是度假胜地桃花源,置身其中,宠辱两忘,临窗视水,凤河晚渡的光景映入眼帘。有山有水,便有了灵气,成了一方修身养性的宝地。凤河,赤石河的古称,因入口不远的河畔有着如凤栖息的山头而得名,反眏了古人观山形命地名的生态观念。该河源头位于莲花山脉白马山,水流贯穿了深汕特别合作区四个街道区域,全程数十公里,沿岸风光旖旎,古迹众多。

  好多年前,汕尾地区知名摄影师陈佳仁就看上了这块宝地,在河边打造了桃花源度假村,建了民宿,打造成当地的文化旅游名片,成了网友们的“打卡点”。桃花源位于凤河边上,倡导慢生活,慢节奏,给都市人提供一个放松减压的地方。不定期举行各种会友交流活动,以浪漫情调为主,辅之与私房美食,践行让艺术进入生活,让生活过得更有趣的现代理念。

  1966年出生的陈佳仁是汕尾红海湾田墘人,青年时代在海丰美术班学习美术和摄影,也曾专门拜师学艺,就这样,摄影与绘画成了他一辈子的职业。他2007年从汕尾市来到赤石镇取景摄影,即刻被此地的人文山水给迷住了。独自站在凤河之滨,凝望云雾迷蒙的河面,一叶扁舟缓缓驶来,宛若蓬莱胜境,他就开始琢磨在这里建立摄影基地。汕尾八景,其中的“凤河晚渡”和“海门潮声”在深汕合作区辖区内。在此建立桃花源后,他用手中的相机拍摄了诸多古渡口的盛景,并通过网络传播,越来越多的摄影爱好者和游人慕名而来。当然,建立桃花源的初衷,除了对自然美景的热爱,还有生意上的考量。当时的汕尾地区,年轻人拍摄婚纱照经常在海边取景,比较单调。陈佳仁敏锐地觉察到,如果加上山水人文与花花草草,画面不就更富美感了吗?桃花源落地后,一度吸引诸多婚纱影楼前来取景,尤其是2010年前后,潮州、汕头一带的很多影楼都驱车来取景,甚至要排队入场。

  在建立桃花源之前,陈佳仁在摄影圈子里已是风生水起。偶然的一次机会,他给著名导演和平拍摄肖像,刊登在了香港著名的《VASTO》杂志上,摄影的名声渐渐传播开来。随后,又有刘斯奋、乔平、卢延光、夏雨、刘烨等一批文化名人邀请他拍摄肖像。他便拉着一个大号行李箱,里面装着两盏灯,一部数码相机,一个人到北京、上海等地“打游击”去了。谈到自己摄影技术的师承,陈岛主推崇美国的尤素福·卡什。卡什当时给政治家丘吉尔拍照,抢了他的雪茄烟。拍下的那张照片,颇得这位政治家的神韵,大获成功。当时他讲了一句最经典的话,人物在特定的时间,精神就透过眼睛喷射而出,要善于抓住那个瞬间。

  在从事摄影之前,陈佳仁起初是画肖像油画,靠着这门手艺养家糊口。谈起自己的这门手艺,他颇为自豪,说自己当时就可以奉养老母和自己的子女,还雇佣了一位保姆,就单单靠摄影和画肖像画。当然,这离不开汕尾当地的民风民俗。老人年近60的时候,就会找画师绘制个人肖像,百年之后做遗像,供孝子贤孙凭吊。老人尚且在世的时候就为往生做准备,还有一层求得好意头的心愿,就像一些地区老人将棺材放在家里。这也折射出传统中国人“天人合一”的生死观,到了晚年,坦然接受了必将到来的死亡,做好了化归自然的准备。在拍照还未普及的时候,画肖像画是主流,到了现在,拍个人肖像成了大多数老人的选择。不过,依然有些思想保守的老人,选择肖像画的形式。除此之外,他还可以对一些模糊的老照片进行翻新和复原,这在汕尾地区也较有名气。

  谈到手艺传承的话题,陈佳仁欣慰地说,自己的大儿子陈立夫对摄影和画画兴趣浓厚,接下了自己创立的名为“存真肖像”的汕尾老店。陈立夫跟上世纪九十年代出生的热衷于追逐新事物的大多数年轻人不一样,他喜欢老手艺,自称手艺人。站在汕尾老街二马路上,那家老照相馆特别引人注目。古色古香的招牌上五个大字“存真肖像馆”,两边一副对联——瞬间光影,百年存真。这副由陈岛主自拟的对联,寄托着他的希望,那就是这爿小店可以传承下去,成为汕尾地区的一家百年老店。现在,他的梦想正在变成现实,陈立夫子承父业,接下了店铺,并且做得有声有色。

  “90后”的老照片修复师陈立夫,在新时代让老照相馆遇上互联网,焕发了新的生机。他在淘宝上开设了线上店铺,让老照片修复跨越了地域的限制。老手艺上网,竟然比实体店还火爆。“老手艺在消退,这虽然不可避免,但网上依然会有人不断找上来,现在每天都会有几十单生意,火的时候上百单也不意外,他们很多是苦于找不到修复师傅,大城市嘛,很多传统的行业都消失了。”陈立夫说。线下线上双管齐下,几年下来,他修复过各式各样的老照片。这些泛黄开裂的照片历经岁月的沧桑和时间的侵蚀,经过他的手,打捞起来那些逝去的岁月,连掇起了破碎的记忆。值得一提的是,不久前,陈立夫还为海丰地区农民运动革命烈士的照片做了修复,四位彭氏族人百年之前栩栩如生的面容,通过修复后的照片得以复现。

  谈起子承父业的儿子陈立夫,陈佳仁颇感欣慰。人到中年,谋生已不成问题,他只想寄身桃花源。除了亭台楼阁和自然风光,他还悄悄在桃花源中设了一间小型博物馆,收纳着他从事摄影和绘画多年来的旧机器。那些机器虽然在技术上被淘汰了,在他眼中,都是宝贝。比如,早在1997年,他就从广州花了4.6万元买下了全省第一台当时的新款日本爱普生油性墨水打印机,引领了汕尾照片市场。现在,那件老宝贝功成身退,就悄悄地躺在博物馆中。陈佳仁说自己置身其中,仿佛一生的回忆历历在目,似乎被昨日包裹。

  2014年前后,摄影市场出现变动,周边摄影基地越来越多,分散了客流。这时候,陈岛主开始顺应国家振兴乡村政策的引导,在桃花源设立民宿。为了取经,更好地经营民宿,2017年他专门去杭州莫干山民宿基地实地考察。烟雨江南,自古就是度假游玩胜地,到了现代,民宿的建造和设计遥遥领先。有了这些铺垫,才有了现在桃花源民俗小巧而精致的样子,虽然只有七八间客房,建筑风格却多种多样,有尖顶的哥特式,有汕尾地区的青砖民居,有方盒子小楼,还有木制小屋。

  在深汕合作区文化学者陈宝荣的眼里,“凤河,在大多数时光里柔情似水,鲜活秀丽,两岸竹树风姿绰约,绿色丘岭眏照流光,清幽高远,特别在夕阳西下之时渡河,落霞孤鹜,天水一色,人在画中,景随人移,触动着奇妙的视听觉悟,形成了自然与心灵共鸣的萧声,生发万般情愫,故一渡难忘。后来,伴随着村寨增加,人群长此往来,晚渡遐迩闻名,明代列入海丰古八景之一”。陈宝荣感受到了绝美的自然风光,桃花源岛主陈佳仁则体会到人生的哲理,他十三年如一日,坚守在古渡口,做一名传统文化的守护者。陈佳仁说“我在凤河岸上生活了十三年,喜欢观察自然界的变化。我常常在早晨和黄昏捕捉最为灵动的画卷,用心去感受自然的魅力,给心灵补充能量。”

  不仅仅是桃花源,不仅仅是凤河晚渡,陈岛主还积极投身于挖掘深汕地区的历史文化资源。2015年由桃花源岛主陈佳仁发起的一场“开启千年古道之旅——深汕特别合作区文化艺术活动第一季”在桃花源圆满结束,前期对于古道进行路线挖掘开发,引进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白字戏)代表性传承人吴佩锦和西秦戏坛新星陈嘉明在羊蹄峻岭上跨时空演绎。

  活动当天聚集了四面八方的艺术家远赴而来各显神通,多元化艺术碰撞融合,让更多人了解到深汕合作区这块红土地上所潜藏的浓厚人文气息。羊蹄岭,位于海丰县赤石,鲘门和梅陇三镇交汇处,有大小羊蹄岭,大小卷逢山等诸个丘岭,最高峰海拔414米,因状如杨桃之瓣,故前代称之“杨桃岭”。清代以后,有人认为岭高路险,乍看亦仿似羊蹄,或因谐音而叫成“羊蹄岭”。该岭是古代闽粤官道要冲,地方史志载其凿于汉代,三国时代因战乱阻塞不通,两晋以后时通时塞。查阅资料可知,清乾隆元年,两广总督鄂弥达巡经此地,题请朝廷于山巅设汛驻防,建东西关及总关,并移庵岭下大卷逢山麓,曰“翦翠庵”,近年重建易名为圣佛庵。民国时代,广汕公路开通以后,羊蹄岭驿道归于荒寂。该岭风光秀丽,留下许多文人墨客的题咏诗文,清代愚山老人著的长篇谴责小说《蜃楼志》在“羊蹄岭冯刚搏虎”的章节中也描绘了当时的醉人景色。今岭上尚存关石,碑记及石阶遗址,其与岭下的古村残迹,保存着旧日风貌与历史讯息,是一方适合旅游、休闲、运动与怀古的好去处。

  2017年5月17日,陈佳仁和陈宝荣带着客家山歌王子曾宪元来到赤石镇大安峒新杏村挖掘和录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客家山歌”。为收集、整理、保存和传承赤石客家山歌迈出了难能可贵的第一步。

  十三年来,陈佳仁做了很多深汕地区文化发掘工作,他最为在意的还是守护“凤河晚渡”,做一位摆渡人。佛家有云,穿过茫茫苦海,到达自在彼岸,可谓渡人。人生如渡河,渡人亦渡己。西方文化中亦有摆渡人之说,他们指引灵魂进入天堂,免遭恶魔的荼毒。两者本质相似,都是灵魂的救赎。陈佳仁就热衷于做一名摆渡者,夕阳西下之际,或披蓑衣,或着汉服,仗着一只竹蒿,将迷失于都市生活的游客渡向田园牧歌,让躁动不安的灵魂在此沉静、休憩。

图片摄影:陈佳仁

  图片摄影:陈佳仁

  本土文化守护者陈宝荣

  年届50的陈宝荣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不少,此人开朗活泼,一张黧黑朴实的脸显示着文化自信和对深山地区文化的热爱,尤其谈到海陆丰地区的文化民俗,简直如数家珍。他是广东海丰人,身为赤石镇派出所所长,所里连他一起只有10名警员。辖区大,民事纠纷多,人手少,他每天四处奔走,处理当地的治安问题,站在群众切身利益的角度化解争端。业余时间,他发挥自己对本地民俗文化的热爱,致力于历史文化和人文地理的探索,迄今已出版《海陆丰记忆》《红色海陆丰》等多本专著,主持过“陈炯明生平事迹展览馆“、“海丰革命烈士暨革命斗争纪念馆“和“红四师纪念馆“等展览策划。

  陈宝荣于1970年12月出生在海丰县公平镇,跟中国民俗之父钟敬文是邻居,住所相差不过一条街。陈家临近一座大庙,在自家小院里可以窥见大庙的飞檐斗拱。他经常跑去庙里观看民俗表演和说书人讲述民间故事,受到民间文化的濡染,萌生对民俗文化的兴趣和热爱。家境贫寒,父母早逝,他读到高中便肄业从军去了,当了4年的消防兵,又在广州集训了8个月,磨练了意志,1992年当兵回来,翌年考进了警队,2005年分配到赤石镇,任镇派出所副所长,因为没有所长,便代理所长。

  无论是求学期间还是参加工作之后,陈宝荣都没有放弃读书和对本地民俗文化的追寻。读书改变人生的观念从小镌刻在他的心底。尤其是到了赤石镇之后,发现周边自古就是多种文化的交汇之地,古城寨古驿道很多。翻阅地方史志,便成了他业余阅读的主要取向。除了阅读,他还热衷于行走,喜欢徒步寻访文化古迹。他的车厢里,常备帐篷、防护等工具,随时准备出发,用脚步丈量这片热土。2018年中央电视台拍摄《中国影像方志》,在海丰卷部分,陈宝荣第一个出镜述说。

  自2012年开始,他开始在花城出版社相继出版了《海陆丰记忆》等三本书,以文化散文的形式记载当地的文化。“还有一本《凤河札记》待出,还想写一本《深汕旅游》。”陈宝荣微笑着说。他在文化发掘方面的成绩得到汕尾市一些领导的赏识,曾在2017年建议他调去市政府专门研究党史和文化史,他都婉言拒绝了。谈到个中原因,他说深汕合作区需要一个文化坚守人,另外还因为自己对深圳政风的喜爱,当然还有划归深圳后工资待遇的提升。

  四镇划归深圳后,一些项目开始投入建设,昔日的“深圳速度”开始在这片古老的土地展现魅力。显而易见,凡是涉及大拆大建,必有纠纷。陈宝荣认为,在这个过程中,重点要对老百姓疏导好,向老百姓展现光明的前景,达到共同致富,而不是用法律和政策生硬地压制他们。他将自己的理念应用于具体的信访工作中,通过引导与磨合的方式打开老百姓的心结,跟其他同事一起,打造了一个“枫桥式派出所”。

  深汕合作区除了深厚的历史文化,还有各种各样的自然资源,中草药与温泉,品类繁多。“这个地方红色、蓝色、绿色、古色旅游主题都有了,堪称多彩合作区,绿就是绿色,四座海拔千米以上的山,连绵不绝的风景,还有温泉;蓝色就是海洋文化,这里的海鲜,可以说天下海鲜汕尾最鲜,汕尾海鲜鲘门最鲜。”陈宝荣自豪地说。

  西哲有言,一个人的不断选择构成了现在的他自己。陈宝荣选择留在深汕合作区,做一名文化的守护者。

  尾声

  深圳的本土方言是深圳话。

  深圳话原本为客家语、粤语和大鹏话,老区加新区的“10+1”之后,如今又增加了一支强劲的潮汕语。加之东南西北而来浩浩荡荡的千万之巨的新移民,南腔北调,驳杂丰富,使得深圳的异质文化更加多元,更加敞放,更加活跃。

  入夜,在深汕特别合作区管委会前面的广场漫步,环见邮局、医院、商场、学校等各种建筑已然或正在建设,璀璨灯火中烘托出一座青春、活泼、大气、庄重城市的雏形。在此,快递、邮局、电讯……均与深圳连为一体,简言之,邮政编码、电话号码都与深圳同列,使人不觉得身处深圳之外。

  深圳的别称谓鹏城,合作区有一条望鹏大道,寓意不言自明,望鹏大道尽望鹏:望鹏山、望鹏山公园、望鹏饭店、望鹏公司、望鹏杯、《望鹏山》(文学杂志)……

  庄子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图片摄影:陈佳仁

  图片摄影:陈佳仁

  此文截稿之际,闻之深汕特别合作区召开大会,提出“以深汕加速度”全力建设现代化国际性滨海智慧新城,要求全体党员干部,用忠诚的品格塑造深汕,用责任担当铸造深汕,用创新思维打造深汕,用实干精神建造深汕,用温暖情怀营造深汕。

  四方瞩望,众志成城,未来可期。

  李白曰: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是为祝福。

  作家简介

  南翔,本名相南翔,教授,一级作家,著有小说、散文、评论《南方的爱》《大学轶事》《前尘:民国遗事》《女人的葵花》《叛逆与飞翔》《当代文学创作新论》《绿皮车》《抄家》等十余种,刊发百余篇,小说两度提名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获上海文学奖、北京文学奖、鲁迅文学艺术奖等,小说四度登上中国小说排行榜。非虚构文学《手上春秋——中国手艺人》登上2019年4月“中国好书”, 深圳第20届读书月“十大文学好书”,第八届书香昆明“全国十大好书”等榜单。

  欧阳德彬,深圳市罗湖区作家协会副主席,曾在《中国作家》《青年文学》《钟山》《作品》《西湖》《文学港》《野草》《青春》《山花》《草原》《广州文艺》《福建文学》《安徽文学》《湘江文艺》《城市文艺》(香港)等刊发表小说散文百万余字。曾获中国高校文学比赛小说首奖,深圳青年文学奖,《青春》杂志“青春剧构”文本奖等。著有散文集《城市边缘的漫步》。

[责任编辑:董岳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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