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何進

  清明

   傳說中

　清明節是在晉文公山火的血胎中誕生的

   它穿越千仞之上的烈日

　在鶯飛草長的遼望

　和夏日的穹谷里奔跑

　四野蒼茫的森林裏

　一片片翻動年輪的葉子

　已深深植入曠世的沼澤

　黃土地播種起祖先星辰般的思想

　安魂曲穿透天堂與聖光之間的時空

　今夜簧火如幽藍的星子

　介子推的遺骸化為老柳樹

　在灰燼的峽谷之中復活了

　我側耳傾聽

　悲歌里有血，有痛的山水

　它已變成一串震顫的音符

    溢出了一個永恆的詞

　它叫清明

　星光

　——致祖母

　告別春天摺痕的澀雨

　和墜入谷底的百鳥啼囀之音

　我們來到滿含晨露的寶山墓園

　祖母活在這裏，活在曠野

　荊棘之上，活在三月的梢頭

　和滿眼翠綠的草地中

　活在夏日虛無的夜空

　和冬天行囊的豎琴里

　她微笑著，闃寂而又寬闊

　眼睛裏有上帝的密碼

　看見我們就是看見嶄新的一束光

　它是自由的一部分

　是霞光萬丈的一部分

　它穿過天堂浩瀚的一角

　從異域回到故鄉，又從故鄉

　回到天地的氣象之中

　一百零五年，她的生命如鷹

　越過游弋的暴風雨

　她沒有甜蜜的青春期

　只有野花，淫雨，鳥鳴啁啾

　和寒露潛行的哭泣

　她的名字已用玫瑰織成花環

　成為我們心靈的神龕

　秋風辭是她的碑文

　真實而又謙卑，此刻她已結晶為

　梵語，宛如曼陀羅般絢爛

　而又神聖。出生，活著，永恆……

　兒孫呼喊她，親人呼喊她

　竹竿嶺村高懸的吹煙呼喊她

　共青河的眼神呼喊她

　還有她在藍天裏洗白的雲翎呼喊她

　祖母在這裏長眠

　愛在，死亡就只是一個詞，一種儀式

　一次飛翔，一種張望

　她的生命之光依然在飛奔在群山，在飄搖的風雨中

　在大海，在萬頃的碧波里

　從她的眼光中，我們看見了

　黑暗原來是一張面孔

　是游到岸邊匆匆而過的光陰

　一串槐花白，一樹丁香紫

　從不睏倦的思念永恒地醒著

　我們遇到過塵世大霧

　但不再害怕了。害怕的時候

　祖母就出現在我們的跟前

　她猶如閃爍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