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嶺 香港商報前董事總經理 太和智庫高級研究員

　當地時間5月1日，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發布聲明稱，該公司已正式接管第一共和銀行。為保護儲戶利益，根據聯邦存款保險公司與摩根大通達成的協議，摩根大通將接手第一共和銀行包括未投保存款在內的所有存款和絕大部分資產。

　這是近兩個月來繼矽谷銀行、簽名銀行之後，因資金鏈斷裂被接管的第三家美國區域性銀行，也是美國歷史上倒閉的第二大銀行，其規模僅次於2008年倒閉的華盛頓互惠銀行。

　數據顯示，第一共和銀行是美國第14大銀行，總部位於三藩市，主要商業模式是以優惠的按揭和貸款利率吸引高淨值客戶。截至去年底，擁有約2120億美元的資產和1764億美元存款，存款中未投保存款佔68%，遠高於地區銀行未投保存款55%的中位元數。

　隨着美聯儲接連加息，第一共和銀行的經營成本急劇上升，在利率較低時發放的貸款價值受到侵蝕，從去年開始出現賬面損失，且雪球越滾越大。年報顯示，截至去年12月底，該行持有至到期投資組合(主要是政府支援債券)的未實現虧損總額從一年前的5300萬美元激增至48億美元，到今年3月，其賬面虧損估計已增至94億至135億美元之間。

　與矽谷銀行相似，第一共和銀行的失敗很大程度上歸咎於對利率變化準備不足，超過25萬美元的富裕客戶的未投保存款佔比過高容易受擠兌影響。面對高端客戶一窩蜂地提款避險，今年2月，該行試圖通過提高存款利率來阻止這種趨勢，但大勢難逆，銀行存貸款入不敷出。

　為了幫助該行渡過難關，3月中旬，包括摩根大通、美國銀行、富國銀行、花旗集團在內的11家銀行提供了300億美元的續命資金，然而，「兵敗如山倒」， 惠譽和標普等信用評級機構紛紛下調了該行的信用評級，其中，標普以「可能無法解決目前面臨的重大業務、流動性、融資和盈利能力挑戰」為由，將其信用評級降至垃圾級，一次下調了三個等級。

   4月24日，第一共和銀行財報顯示，即便加上300億美元續命錢，今年一季存款依然下降了40.8%，約合720億美元，實際存款流失逾千億美元，該行股價更是一瀉千里， 年內累計跌幅超97%，市值蒸發了210多億美元。盡管第一共和銀行自身也採取「權衡戰略選擇」措施扭轉局面，包括出售向富裕客戶提供的低息抵押貸款等薄利資產並宣布裁員，以縮小資產負債表的規模，但投資者信心已分崩離析，最終導致FDIC決定出手接管，最終被摩根大通收購。

　作為交易的一部分，從5月1日開始，第一共和銀行在美國8個州的84個分行已以摩根大通名義重新開業，儲戶也自然轉成摩根大通儲戶，無需更換銀行關係即能正常提取存款，並可使用包括網絡銀行和手機銀行在內的所有銀行服務。同時，FDIC將與摩根大通分擔第一共和銀行的貸款損失，預計這筆交易將給存款保險基金帶來130億元的損失。

　彭博社指出，此次交易讓已經是美國最大銀行的摩根大通再度擴張，這樣的結果是美國政府此前極力避免的。正常情況下，監管機構會阻止摩根大通用收購來進一步擴大儲戶規模。康奈爾大學法學院教授羅伯特·霍克特不無擔心地指出，此次收購只會使美國最大銀行摩根大通變得更龐大，華爾街大型銀行的權力也將更加集中，其結果是區域銀行業空心化，出現某種形式的國有化銀行系統。如果美國僅剩下幾家華爾街大行，國家就無法為每個地區的生產、初創企業和小型企業提供資金。

　不過，美聯儲為此進行了辯護，北京時間5月4日凌晨，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在宣布加息後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強調，「我們不希望最大的銀行進行大規模收購，」 「但對於一家倒閉的銀行來說，這是一個例外，我認為這對銀行系統來說實際上是一個好結果。」

　鮑威爾續指，在資金從規模較小的地區性銀行流向規模較大的銀行和貨幣市場基金數周之後，金融體系中的存款流動正在走向正常化，並承若將加強「針對銀行的監管和監督」。他還強調，目前沒有繼續整合銀行的「議程」，在系統內擁有不同規模的銀行以實現不同的目標是有價值的。

　正如《華爾街日報》所指，美國監管機構接管第一共和銀行，並達成一項將該行大部分業務出售給摩根大通公司的協議，阻止了一場可能導致上個月美國銀行業危機重燃的銀行倒閉亂局。有了美國最大銀行接盤，第一共和銀行的倒閉不太可能引發銀行業的新一輪信任危機。

　無論如何，這並不意味着美國銀行業已高枕無憂。受美聯儲激進加息等因素影響，不少美國區域性銀行同樣面臨生存挑戰。不久前，穆迪下調了包括美國合眾銀行等多家區域性銀行的評級。穆迪表示，銀行管理資產和負債面臨的壓力日益明顯，一些銀行的存款是否具備高穩定性存疑。

　迄今為止，美國的通脹問題仍未解決，預計美聯儲年內降息可能性不大，這將給金融系統帶來巨大壓力。有理由擔心，美國銀行賬面虧損短期內難望改善，利率風險帶來的損失和商業地產貸款違約成為區域性銀行面臨的嚴重問題。另一方面，銀行業收縮信貸恐給美國經濟帶來更大的下行壓力，導致不良資產和信貸損失增加，部分銀行或陷入惡性循環，出現其他裂縫。

　值得一提的是，受利益集團遊說等因素影響，2018年特朗普執政時期，美國國會通過立法放鬆了對中小銀行的監管要求，給這波銀行業危機埋下了隱患。為了避免重蹈覆轍，拜登政府呼籲國會立法給予監管機構相關政策工具，包括重啟遭特朗普削弱的《多德-弗蘭克法案》，從資本充足率等方面入手，加強對銀行業的監管，限制高管從事高風險投機性交易活動。

　另有專家建議廢除或提高25萬美元的存款保險上限，這樣就不會發生儲戶提款恐慌事件。然而，所有這些都需假以時日，美國銀行業積累的風險短期內能否有效化解尚需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