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八駿

2023年世界經濟政治重大變遷，其中一方面是全球「去美元化」。它包括三重表現：一、越來越多國家和國家間組織在雙邊貿易和多邊貿易中減少使用美元做結算工具；二、不少國家減少持有美國國債的金額；三、若干國家間組織主張或探索非單一國家貨幣做國際貨幣。

關於第一重表現，媒體已有不少報道。關於第二重表現，最新的證據是，美國財政部2023年12月20日公布國際資本流動報告顯示（資料有兩個月的延遲慣例），10月海外投資者所持有的美國國債連續第二個月下降，其中，10月國外官方機構淨賣出241億美元，外國私人投資者淨流出684億美元。

第一和第二重表現對於有些國家是相聯繫的，這些國家既減少對外貿易結算中使用美元的比例，也逐步減持美國國債。對於另一些國家來說，減持美國國債主要是因為後者的吸引力下降。

第三重表現旨在以非單一國家貨幣取代美元，是最激進的「去美元化」。金磚國家合作機制已有此類設想，但是任重道遠。

總體上看，首先因為美國國力趨於下降，再則經濟逆全球化而向小多邊主義和碎片化演變，加之俄烏衝突以來美國政府使用美元做武器對他國實施制裁，第一重表現將是難以逆轉的趨勢。

第二重表現在多大程度上能被削弱，則視乎美國經濟表現和美國政府財政政策。

全球「去美元化」雖不等於美元作為主要國際貨幣的地位將在一段不長時間裏被取代。但值得重視的是，美元及其他作為國際貨幣的西方貨幣在全球支付中被使用的佔比，皆有所下降。此外，人民幣在全球的支付份額，由10月的3.6%勁升1.01個百分點，達到4.61%，打破歷史紀錄，並為2021年12月以來，人民幣國際支付排名再度超越日圓，升上全球第四位。

中國宜建立人民幣貨幣區

在中國內地，關於中國應否推動「去美元化」是存在不同意見的。本文不介入有關爭議，而是指出三點。

第一，中國固然參與全球「去美元化」，卻不是「全球去美元化」的決定性力量。俄羅斯、東盟、拉美若干國家等實施貿易結算和外匯儲備「去美元化」，皆是這些國家或國家間組織的主權行為。

第二，人民幣在全球支付中的佔比有所提高，同東盟和金磚國家等傾向使用人民幣做貿易結算貨幣有關，也同人民幣利率明顯低於美元而推高企業貿易融資意欲有關。

第三，卻絕非次要的是，鑒於美國視中國為其有史以來最大對手，不是美國的朋友，我們必須逐步減少使用美元做外貿結算工具，同時逐步降低我國外匯儲備中美元資產的比重。

中國推動全球「去美元化」，同人民幣國際化的方向和目標不相悖。在中長期，逆經濟全球化力量大於支撐經濟全球化力量。美國堅決同中國在高科技領域率先脫鈎，不可避免地將不斷把脫鈎範疇擴大。全球經濟終將形成中美兩大體系疊加其他若干小體系。最好的情況將是中美不完全隔離，經若干小體系維持有限接觸。相應地，我們要建立人民幣貨幣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