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觀眾？理應是舞台下、聚光燈外人群中一員。屢次帶來破格演出的比利時先鋒劇團Ontroerend Goed，在今年香港藝術節呈獻兩個節目《一個人的微笑》及《一個人的遊戲》，將重新界定「觀眾」定義。兩套作品一如其名，僅限一個人參與，這個人既是觀眾也是演出的一部分。記者專訪劇團藝術總監亞歷山大，了解團隊的創作理念，以及劇場如何啟發觀眾反思「我是誰？」。
《遊戲》的觀眾將在劇場中看到「自己」。 （攝影：Ans Brys）
自先鋒劇團成立以來，一直挑戰劇場的界限，過去曾於香港藝術節上演《打擂台》和《金錢世界》，同樣以創新的形式及獨到的視角創作，備受讚譽。前者讓觀眾為拳擊擂台投票，以巧妙的機制披露選舉的種種陷阱；後者則安排觀眾參與投資遊戲，感受金錢、欲望與人性之間的拉扯。今年上演的《一個人的微笑》（《微笑》）及《一個人的遊戲》（《遊戲》）是劇團的早期作品，歷年多次重演，其中《微笑》更是劇團揚威國際的成名作。兩個節目將合併呈現，觀眾可以依序體驗各長半小時的演出。這兩齣劇秉承劇團突破常規的作風，甚至比劇團其他作品更刺激，因為觀眾的刀鋒指向的不是時弊，而是自己。
劇團藝術總監亞歷山大．戴夫連特。 （攝影：Sarah Eechaut）
反思觀眾的自主性
「劇團不是要改變劇場表演的形式，而是要探索表演的各種可能性。」先鋒劇團藝術總監亞歷山大（Alexander Devriendt）對本報記者說。在《微笑》中，觀眾將坐在輪椅上，帶上眼罩，綁上雙手，任人擺布。記者疑惑，觀眾被蒙眼，連看都不能看，還算「觀」眾嗎？這場還算是劇場表演嗎？亞歷山大解釋，劇場表演的意義在於它因觀眾而存在，而且是一種即時的體驗。「你可以中途離開戲院，電影會繼續播放。你也可以放下一本書、從一件藝術品走開……它們依舊會存在。但劇場表演不能沒了觀眾。因為劇場表演是即時的，觀眾和演員會互相影響，即使這種影響的力量很輕微。」劇團歷年來創作的一對一劇場正以此為題，以度身定造的體驗將觀眾置於聚光燈下，揭示觀眾與演員之間的引力。雖然比起主角，被束縛的觀眾更像人質，但或許在這彆扭姿態下才會讓人憶起過往的恣意，反思觀眾的自主性。
《微笑》觀眾會坐在輪椅上，「欣賞」演出。（攝影：Ans Brys）
讓觀眾感動落淚
觀眾將透過聽覺、嗅覺、觸覺及味覺體驗所在的環境，以及演員帶來的故事。亞歷山大表示，當觀眾暫時失去視力，其他的感官會變得更敏銳，「就像我們閉上雙眼時會留意到往常聽不到的聲音，捕捉到空氣中細微的氣味。」即使觀眾蒙眼捆手，想象力卻不受限制，甚至能透過這些強烈的感官訊號，構建天馬行空的世界，體驗另類的「自由」。
演出的設定也給予了劇團許多自由，以嶄新的方式構建空間、道具，並利用演員身體與觀眾互動。「肢體接觸是演出重要的一部分，不過觀眾可以放心，演出建基於信任與尊重之上，演員絕不會做一些越矩的行為。」多年來，各地藝評人都形容《微笑》為一場親密且感性的體驗，有些觀眾甚至會感動落淚。「面對面互動是人類群體生活的基礎，相信大眾在疫後更能體會到這點。劇場表演能重現互動，並帶來新的互動方式，這就是劇團想展現的。」
比利時先鋒劇團帶來香港的《微笑》和《遊戲》是劇團一對一劇場「個人三部曲」中的首尾兩部曲。（攝影：Ans Brys）
用《遊戲》觀照自己
《微笑》用「未知」使人不安、反思，《遊戲》則是以「自知」製造不安。觀眾將穿越多個狹小鏡房，與房內的演員互動，回答種種關於自己和他人的問題，並經歷時而尷尬，時而離奇的處境，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遇見」自己，反觀自己。亞歷山大表示，觀眾的言行將決定表演的一切，每個觀眾都將有不一樣的體驗，但這不是要強迫觀眾表演：「我不喜歡互動式劇場表演，它們要求觀眾成為演出的一員，表演給其他觀眾看，讓人倍感壓力。劇團創作的不是互動式劇場表演，觀眾不是表演者，他們沒有責任創作表演內容。」表演團隊經過訓練，懂得應對觀眾各異的反應，他們將不斷引導觀眾掏出心底話，讓觀眾從中看見自己。亞歷山大表示，若要獲得最佳的體驗，不要猜測演出的內容：「如果觀眾嘗試預料自己將如何被觀看，被評論，他們或會時刻戰戰兢兢，或改變自己的行為，演出便沒有意義了。」
俗話說，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但沒人能了解自己的全面。亞歷山大承認：「人會因應不同對象、場景展現不同的自己，在家人、朋友、陌生人面前的形象都不同，還能在社交媒體上使用濾鏡，改變自己的外貌——其實我們無時無刻都在表演。」《遊戲》並不打算令觀眾頓悟真我，卻給了觀眾從旁人角度觀察自己的機會，並引領其反思自己看待他人的眼光。「雖說我們在為不同人表演，但他們怎麼去觀看、理解表演是我們是控制不了的，也是無法知道的。」觀眾將在演出中呈現出自己多面中的其中一面，演出則會將這一面重現給觀眾，讓其跳出表演者的皮囊，變回觀眾，觀看自己。（記者：Ruth ， 圖片由香港藝術節提供）
《遊戲》透過質疑客觀事實，讓觀眾反思「現實」是否自己構造出來的。 （攝影：Ans Brys）
節目詳情
日期：3月1日至3月23日
時間：每日多場
地點：香港文化中心GR3排演室
門票：HK$420（包括兩個節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