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遠康

財政司司長陳茂波目前正四處奔波，為即將發表的《財政預算案》收集各界意見。筆者相信，無論是財爺本人抑或社會大眾其中一件最傷腦筋的事，就是政府面對外圍經濟環境疲弱，拖慢香港經濟復蘇步伐的情況而導致政府收入下降。一般相信，今個財政年度將會出現逾千億元的財赤，同時預計未來數年亦難以轉虧為盈。目前，政府的財政儲備僅足11個月的開支，假如未來數年繼續面臨財困，將很有機會觸及公共儲備不足六個月恒常開支的警戒線，對政府的公共服務甚至金融產品的穩定性構成威脅。

有見及此，部分政黨及網民開始將火力集中在領取社會福利人士的身上，認為政府財赤的主因在於早前推出的多個福利項目，導致經常性開支急劇增加。當香港經濟表現欠佳，就容易令到庫房入不敷支。有些偏激的市民甚至認為，社會福利根本沒有實際益處，申領人都是濫用公共資源。在這種敵視弱勢社群的社會氛圍下，有聲音就不斷將矛頭直指「兩蚊乘車優惠」，透過各種平台鼓吹政府修訂甚至取消計劃。

毋庸置疑的是，特區政府的開支一直節節上升。翻查記錄，香港在2002至2003年度的實際開支僅為2100多億，10年後，即2012至2013年度已經攀升至3900億，增幅高達85.7%。而踏入2022至2023年度，全年總開支就突破8000億，增幅逾105%。不過，公平點講，當時香港正值第五波疫情，財爺亦大力派糖以扭轉香港經濟下行頹勢，才會令公共開支在一時之間大幅增加。如果單單考慮經常性開支，則有關數字約為6900億，較10年前增長77%。換言之，從增長幅度而言，過往十年特區政府談不上揮霍。

如果特區政府在過去十年沒有改變「量入為出」的理財原則，那麼我們就要進一步比較過去一段時間社會福利方面的開支，以審視目前部分政黨及網民的觀點能否站得住腳。翻查財政預算案的數字，2012至2013年度在社會福利方面的開支約為430億，而2022至2023年度則大幅上升至1200億，增幅達179%，相當於每年增長近兩成，幅度之大的確令人咋舌。可是，正如上述，過去十年的實際開支增長為3000億，而社會福利的實際增長則為770億，佔所有增長金額約25%。雖然筆者不能否認有關比例着實不低，但肯定也不是造成特區政府開支壓力日增的「罪魁禍首」。

不應將削減福利作為節流手段

而橫向比較特區政府在其他方面的開支，社會福利的開支亦的確不算過分。正如上述，在去年8000億開支當中，社會福利為1200億，僅佔總開支15%。事實上，上個財政年度單單用在保安事務就已經超過650億、而用在教育超過1100億、至於在衛生方面就更加創下1600億的紀錄。考慮到社會福利的受助人相當廣泛，包括長者、低收入家庭、失業人士、傷健人士、少數族裔等，受眾數量更加隨着近年社會老齡化的趨勢而顯著增加，有關的開支水平着實不算太高。

將社會福利視為公共財政威脅的人士，往往只是放大福利的金額數字，卻忽視社會保障的重要性和意義。從社會穩定的角度而言，由於任何人都會有可能面對逆境，需要社會的關心和照顧，由政府提供福利正好起着「包底」的作用，讓有困難的人士不會因為不幸而失去最基本、最低限度尊嚴的生活。因此，即使對於過優越生活的人而言，福利的存在也是不可或缺的。而從效益主義的角度出發，當弱勢社群連基本生活都未能保障，就會容易加深階層之間的矛盾和衝突。而當矛盾不斷升級，便會損害社會的穩定性，並進而危害經濟發展，令所有持份者都成為輸家。因此，社會福利不但不應該被視為一種負擔，而是對社會的工具價值和精神價值都有不可替代作用的公共資源。

以「兩蚊搭車」為例，計劃推行以來大幅減輕長者的交通費開支負擔，不但鼓勵他們更多參與各項社交活動，甚至有助部分退休人士重投勞動市場，對長者的身心健康都帶來明顯的好處。當然，筆者同意計劃存在少數不法分子濫用的情況，但是解決的辦法在於教育和執法，而不是將之視為洪水猛獸，在經濟下行、政府開支壓力增加的時候就要求「一刀切」將之廢除。

俗語有云：「再餓也不能餓孩子」，同樣地，政府再窮也不能窮弱勢社群。希望財爺能夠以理性、務實和關愛的精神善用及分配公共資源，不以削減福利作為節流手段，為有需要的市民守着最後的一道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