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安生
歐洲經濟正面臨前所未有的系統性危機,多重歷史遺留問題與地緣政治衝擊交織,疊加外部戰略擠壓與內部協調失靈,導致其增長動力疲軟、貨幣貶值壓力加劇、能源危機深化、通脹高企、製造業競爭力下滑,在全球經濟格局中的地位持續回落。
一、歐債危機令歐洲經濟基礎遭受結構性破壞。2009年希臘債務危機蔓延至南歐多國,不僅造成短期經濟重創,更對歐洲經濟基礎形成長期結構性破壞。核心矛盾在於歐元區「統一貨幣、分散財政」的制度缺陷,南歐國家無法通過貨幣貶值應對危機,被迫緊縮財政,導致經濟長期低迷——2010至2012年希臘GDP累計下滑25%,青年失業率飆升至55.6%。
危機後長期緊縮政策抑制公共投資,2016年歐盟公共投資佔GDP比重僅2.7%,較2008年下降0.7個百分點,南歐多國更是低於2%,基礎設施與技術創新能力持續弱化。同時,南北經濟分化進一步固化,德國等北方國家保持競爭力,南歐因高福利、依賴房地產等結構性缺陷陷入高逆差,2025年歐盟整體債務/GDP達85%,遠超2007年的67%,陷入「緊縮—衰退—赤字惡化」的惡性循環。
二、地緣政治事件連鎖衝擊讓歐洲經濟遭遇長期創傷。多起地緣政治事件對歐洲經濟造成持續創傷。1999年科索沃戰爭導致南聯盟直接經濟損失2000億美元,基礎設施損毀嚴重,100萬難民湧入拖累南歐財政,阻礙巴爾干地區融入歐盟,加劇經濟碎片化。2020年英國脫歐重構歐洲經濟格局,截至今年英歐貿易額下降30%,歐盟失去「自由貿易派」制衡,政策轉向保護主義,倫敦金融城業務大量流失。2022年俄烏衝突引發的能源危機成為經濟困局直接動因,半年內歐洲天然氣、電力價格暴漲3.5倍,2022年第三季度歐盟企業破產率達26.2%。即使今年能源價格回落,高成本仍抑制德國重工業、法國建築業投資,家庭消費與融資需求持續低迷。
三、美國牽制政策使歐洲貿易與戰略面臨雙重擠壓。美國政策對歐洲經濟形成雙重擠壓。《通脹削減法案》對電動車提供7500美元補貼,歐盟未跟進同等政策,導致特斯拉、大眾等車企將產能轉移至北美,今年歐盟對美汽車出口減少20萬輛,衝擊德國等出口大國經濟。能源成本差距進一步削弱歐洲競爭力,歐洲LNG價格是美國的2.5倍,而俄羅斯僅為美國的0.47倍,疊加美國高價能源供應,今年歐盟能源進口成本按年暴漲151.8%,推高通脹與企業原料成本。同時,美國對歐加徵鋼鋁、汽車關稅,今年歐洲FDI跌至九年新低,美對歐投資減少24%,傳統外資高地項目數量兩位數下滑。
四、歐盟內部分歧導致政策協調與執行的嚴重障礙。歐盟成員國間的分歧成為經濟復蘇核心障礙。今年匈牙利否決「重新武裝歐洲」預算案,暴露對俄立場分裂,歐爾班警示歐盟或面臨解體風險。財政政策上,德國等北方國家堅持緊縮,意大利(債務/GDP達150%)、希臘等南方國家訴求更多財政支持,今年預算談判因荷蘭、奧地利反對陷入僵局,償貸成本翻倍。產業政策層面,德國今年取消插混補貼,法國卻持續發放,內部補貼標準混亂,車企被迫差異化布局,削弱單一市場競爭力。成員國對主權讓渡的牴觸,導致債務共擔、有效多數表決制等改革受阻,歐盟難以形成統一經濟復蘇政策。
五、多重壓力疊加桎梏了歐洲經濟復蘇並形成全局性阻力。前述四大因素相互交織、層層傳導,形成多重壓力疊加的困局,導致歐洲經濟復蘇全面受阻。短期來看,高債務(85%債務/GDP)疊加能源進口成本暴漲,通脹難以回落,緊縮政策抑制消費投資,今年歐盟1.4%的GDP增長預期缺乏支撐;製造業因美國法案與內部補貼混亂加速外遷,出口下滑加劇就業與增長動能流失。長期來看,「貨幣統一、財政分散」的核心矛盾未解決,南北經濟分化與公共投資不足制約增長潛力;內部分歧常態化導致能源、產業等政策協同失靈,面對外部衝擊抗風險能力薄弱。更嚴峻的是,內部協調失靈降低外部衝擊應對效率,外部壓力又加劇成員國利益分歧,形成「負反饋循環」。儘管歐盟試圖推動改革,但主權讓渡牴觸、利益失衡及外部牽制等因素,使改革短期難以見效,歐洲經濟將持續陷入增長停滯、通脹高企、競爭力下滑的困境,全球地位進一步下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