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新聞週刊》記者/蘇曉明 實習生/李若晶
(發自上海、北京)
人。全是人。放眼望去,外灘似乎已全被人擠滿了。
趙葳葳緊緊拉著女友潘海琴的手,艱難地往觀景平臺挪著。
23歲的趙葳葳是湖北人,潘海琴比他小一歲,來自江西。兩人同在房地產公司工作,從同事成為戀人,共同在上海這個國際大都市打拼。
去外灘跨年,是潘海琴5年前剛到上海時就許下的願望。無奈,往年年底,他們都在加班,今年終於趕上兩人都放假,於是,2014年12月31日,兩個年輕人打算實現這一願望——去外灘倒計時迎接2015年的到來。
他們也有過顧慮。“我們想到人多可能會有危險,但看到往年都有武警維持秩序,覺得應該很安全。”趙葳葳對《中國新聞週刊》說。
和許多年輕人一樣,他們選擇先在南京路步行街逛一逛,然後一路前行,穿過中山東一路,走到盡頭,就是外灘陳毅廣場。
廣場是為紀念上海第一任市長陳毅所建,廣場北側屹立著陳毅銅像,據說選擇這一位置,是為了讓陳毅市長能將上海的變化一收眼底。
趙葳葳和女友到達時,已是31日22點半,外灘街頭人潮湧動,趙葳葳擔心走散了,不斷提醒潘海琴,“小心點,抓緊我”。趙葳葳本來帶著相機,想拍些江邊夜景,但很快,他的相機只能舉在空中,連放都放不下來,“人和人之間幾乎沒有一點縫隙”。
同一時間,從江西吉安到上海工作的李娟和妹妹李娜也在人群中。她們覺得人太多了,有點擔心,商量著要離開。但她們此時已無法轉身,只能被人流裹挾著向觀景台方向移動。
燈光秀、移師、通告與跨年狂歡聖地
有些去觀景台的人是沖著海外灘連續舉辦了三年的“外灘跨年燈光秀”來的。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20歲女生黃倩(化名)就是其中之一。她和一個朋友專門坐火車從杭州趕來參觀外灘燈光秀和迎新年倒計時活動。結果到了外灘,才知道燈光秀取消了。不過他們還是留了下來,“來都來了,沒有燈光秀,還有倒計時可以看”。
所謂“外灘燈光秀”,是指以外灘金融廣場、浦發銀行大樓、海關大樓等外灘老建築群的牆面為投影載體,以影像結合視覺特效的燈光表演。一般歷時一個小時,以最後全場同時倒數進入新年達到高潮。
不過,2014年12月23日,上海《新民晚報》率先刊發消息《提醒!上海外灘跨年4D燈光秀今年停辦》,通知連續3年在外灘舉辦的4D燈光秀今年將停辦。
當晚,上海軌道交通俱樂部論壇官方微博“上海軌道交通俱樂部”第一個轉發此消息,並發出警告:這“也就意味著12月31日晚外灘地區將不會有大規模倒計時活動,請大家屆時不要盲目前往。”但這條消息的轉發量僅有170次,評論43條。
第二個發佈相關消息的是《東方早報》。12月25日,《東方早報》報導:上海跨年迎新重頭戲——“外灘燈光秀”,今年將轉換地點,改到外灘源舉辦。
報導解釋說,每年外灘跨年燈光秀,“大面積封閉道路,導致往年的活動當晚周邊道路車輛非常堵塞,封閉道路也讓部分公共交通改線,給市民也帶來很大的不方便。而且黃浦江東金線輪渡雙向停航,黃浦江人行觀光隧道關閉,地鐵2號線、10號線的南京東路站也將封站,也影響了市民跨年後的回家行程。參與往屆外灘燈光秀協調工作的一名工作人員表示,今年改在外灘源舉辦,則只需要臨時封閉圓明園路等非主幹道,帶來的交通影響比較小。”
雖只有一字之差,但“外灘源”與“外灘”已不是同一概念。所謂的外灘源,是一片比外灘萬國建築群年代更早的西洋建築聚落,處於“外灘”陳毅廣場向北500米的位置。2003年,上海市政府才將“外灘源專案”列入年度重大建設投資計畫,開始招商開發,一期工程於2010年開放。
“上海軌道交通俱樂部”分別在25日、27日和30日發佈消息並提醒:外灘燈光秀更改在外灘源,且門票不公開銷售,請市民不要盲目前往外灘。但轉發量寥寥,最多38次,最少15次。
與此同時,上海市人民政府新聞辦公室實名認證的政務微博“上海發佈”(粉絲量532萬),卻沒有發佈任何明確提及外灘燈光秀取消、或易址舉辦的消息。梳理“上海發佈”2014年最後一周的微博,多是“外灘源5D燈光秀,準備好了嗎”“跨年夜,魔都5檔燈光秀大盤點”等預告微博。微博評論中有網友詢問“外灘倒計時活動是否會取消”,但沒有回復。
直至12月31日,上海市政府門戶網站發佈了一則“便民提示”《今年外灘不再舉行大規模迎新年倒計時活動》,但提示重點是地鐵線路的末班車時間。此時,對於多數人來說,這一天的計畫已經安排妥當,節日氣氛與年輕的荷爾蒙已開始為跨年湧動,鮮有人再去政府網站查看什麼通知了。
不過,趙葳葳和李娟都知道外灘不再舉辦燈光秀和倒計時的消息。
趙葳葳說,雖然沒有燈光秀,但海關大樓的新年鐘聲依然會敲響;浦東高樓上的LED倒計時牌依然存在;據說在建的上海第一高樓“上海中心”也會亮燈,有人說像一棵632米高的炫目聖誕樹。黃浦江對岸的現代夜景,配上外灘的古老建築,再加上附近商圈的跨年狂歡活動,對於沒有多少錢的年輕人來說,外灘依然是免費的群體狂歡聖地,極具吸引力。
而觀景平臺是外灘視野最佳地。黃浦江對岸,東方明珠、上海中心和環球金融中心三座上海最高的建築華燈盡上,與心愛的人共同送走舊曆,迎來新年,只要擁有這樣的浪漫與幸福,有沒有燈光秀,都沒有關係了。
“我們就是想在外灘跨年而已。”趙葳葳解釋說。
警力、人潮、臺階與無法抗拒的力量
到達外灘時,李娟特意留意了一下環境。她說看到一輛警車,零零散散的員警分散在人群中。
黃倩從南京東路一路走來。“南京東路上只有紅綠燈路口有員警,手拉手站成一排,防止人群闖紅綠燈。越靠近外灘,員警越多,沿路都能看到。不過遊人更多。”
黃倩到達外灘時,還不到23點,但陳毅廣場已完全進不去人了,只好去了陳毅廣場斜對面人較少的路口。她看見遠處的觀景臺上站滿了人,人群中能看到穿著反光背心的員警,每個觀景台的臺階下都有些,有的地方三四個,有的地方十幾個。“但相對于人群,員警還是少的,攔不住人。”
在2015年1月1日新聞發佈會上,上海市公安局黃浦分局指揮處指揮中心副指揮長蔡立新承認:12月31日晚,由於中山東路沿線沒有任何活動,所以安排的警力較2013年國慶當天少。根據央視1月2日《焦點訪談》報導,2014年12月31日晚,上海相關部門最初在外灘投放的警力約為700多人。
此外,多位參加過往年外灘跨年燈光秀的當地人士向《中國新聞週刊》介紹,以往外灘周邊道路、隧道禁行,輪渡停航,地鐵封站,人們前往外灘交通條件受限。而今年這些管制措施取消,地鐵站就在距離陳毅廣場600米遠,再加上從南京路來的遊客直接進入陳毅廣場,2014年的跨年人流估計比往年還要多些。
《焦點訪談》也從資料上對這一現象予以證實:“據上海警方介紹,當晚20點30分左右,外灘的人流量已經接近2013年燈光秀時的規模,達到了30萬左右,隨後人流持續增加,遠遠超過預期。”
超過往年和預期的人流,又是不受控制的。據上述當地人介紹,以往跨年夜,到達觀景台需經過多道關卡,均由武警、員警把控,但在2014年12月31日夜裡,人群全部自由活動,湧向觀景台的人逐漸越聚越多,最終彙集成一道無序的洪流。
黃倩當時已經放棄了進入陳毅廣場的想法,只是遠遠地望著。她告訴《中國新聞週刊》(@中國新聞週刊編輯部),大約從23:10開始,廣場上人流的方向開始統一,幾乎全是朝著觀景台湧去。“我們前面的視線完全被擋住,只能看到高樓LED屏的倒計時,完全看不到觀景台的情況。”
趙葳葳和潘海琴、李娟和李娜也在這股人流中。23:20左右,他們先後抵達陳毅廣場通向觀景台的北側階梯。
從陳毅廣場通往觀景平臺的路徑有南北兩個階梯。階梯高約2米,各有17級臺階,臺階寬度約為5米。兩個階梯南北相對而立,各與地面約成45度角,頂部相距大約20米。
遊客們從兩側階梯拾級而上,在階梯頂部相遇,經過一個類似“玄關”的平臺,進入沿江數百米長的觀景台。由於觀景臺上人幾乎站滿,而人群依然源源不斷湧入,這兩段階梯和“玄關”平臺,最終成為一個人潮的“堰塞湖”。
南開大學城市公共安全研究中心碩士研究生冉麗君在其論文《人群密度對人群擁擠事故的影響》中指出:人群擁擠事故發生在超過人群最大忍受密度的區域,由於各民族的人體生理尺寸不同,可以忍受的最大密度不同。她根據中國人群特點,測算認為中國的人群最大忍受密度標準為每平方米9人。
上海交通大學船舶海洋與建築工程學院副教授盧春霞則在其博士後論文《公共場所中擁擠人群研究》中指出,當室內景點人均占地面積達到每人1平方米、室外景點達到每人0.75 平方米時,即達到人群密度上限,組織方即需要立即啟動應急預案,避免危險事故發生。
無論以何種標準,當時觀景臺上下的人群密度,均已高於警戒值。
趙葳葳向《中國新聞週刊》(www.inewsweek.cn)描述當時的情景:現場有四五名員警在樓梯口站著,阻攔往上擁擠的人流,但幾乎不起作用;上面觀景臺上已經站滿了人,前方的人流幾乎停滯,但後面湧來的人,依然不斷向前施加著力量,他感覺被擠得前胸貼後背,“呼吸都有點困難”。
李娟感受到的情況大體相同。她還感覺到,這一側臺階上的人流似乎在與對面臺階的人流“較勁”,看誰能先站到上面。這樣僵持幾分鐘後,似乎南側階梯上的人突然加大了力量,“玄關”上的人密度太大,沒有調整身體重心的空間,便集體向北側階梯上的人群壓了下來。
“並不是有人想從觀景台下來,人流產生對沖,”趙葳葳對《中國新聞週刊》解釋說,“是兩邊階梯上的人都想登上觀景平臺,擠在了中間,力量一點點集聚,最終弱勢的一方倒了下去,可能因為北側臺階上女生較多。”
“不是有人想從觀景臺上下來。”李娟也對《中國新聞週刊》說。“那種情況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下來。”
趙葳葳此時正站在北側臺階的上部,他感到一股自上而下的力量傳遞過來,整個身體向下倒去,他用力拉著女友潘海琴的手,努力保持身體平衡。有人大喊“不要擠”,但很快被嘈雜的人聲吞沒,似乎還有人在笑,沒有人預知到一場慘劇將要發生。
很快,人群還沒站穩,另一股更大的力量傳遞過來。趙葳葳拉著女友的手瞬間被衝開,臺階上的人不受控制地集體向下倒去。趙葳葳站在臺階靠牆的位置上,剛一跌倒,立刻被旁邊的人拉了一下,站穩了身子。他轉頭去找潘海琴,卻已完全看不見對方了;李娟走在妹妹稍後幾步,刹那間,她眼看著前面疊起一座1米多高的人堆,妹妹也不見了,只有哭聲、喊聲、救命聲從四面八方向她湧來。
監控、預警、救援與無法挽回的生命
“外灘風景區綜合管理與應急指揮室”就設在觀景平臺下。1月2日,一位值班警官告訴《中國新聞週刊》(www.inewsweek.cn),跨年夜大約23:30分左右,值班室發現指揮室多塊監控顯示幕上,全是黑壓壓的人頭,便立刻向上級做了彙報。但他拒絕透露事件發生前後的更多細節。
根據資料,外灘數位化監控系統由上海貝通電子科技有限公司設計實施,該系統即時、清晰,而且實現了監控點、地區派出所、公安分局、公安市局四級聯網,可多點多人同時監看外灘現場圖像。
上海貝通電子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李克向《中國新聞週刊》介紹,這套監控系統大約是在2005年前後設計施工的,設計時專門考慮到了人群聚集時的遠端監控和預警功能。不過,2009年外灘地區綜合改造工程後,再沒有人和公司聯繫過維保事宜。他估計,外灘監控系統可能已經換成別家,對於新的系統他並不瞭解。
南開大學城市公共安全研究中心教授劉茂向《中國新聞週刊》(@中國新聞週刊編輯部)分析,國外城市公共場所內已普遍使用計數監控,以便對到場人數有所估計和預測,而目前國內公共場所監控設備僅是視頻監控,沒有人數計算功能。這可能是導致此次事件沒有任何預警的原因之一。
“中國的政府管理過於強調應急救援機制,但忽略了日常公共安全管理。”劉茂說,“事實上,很多時候,出了事再怎麼緊急救援,都已經是被動的,來不及了。”他認為,在城市管理工作中,組織活動有組織活動的風險,不組織活動有不組織活動的風險,因此任何一種情況,都需提前採取充分的準備措施。但上海政府有關部門,在此次事件中,因為沒有組織活動,便降低了警力配備和安保級別,忽略了對跨年夜這個特殊時間、外灘這個特殊地點的風險預測。
不論由於何種原因,在當晚20:30分,警方已發現外灘聚集人群超過2013年底跨年活動的30萬人之後,並未採取任何措施。根據新聞發佈會透露的資訊,警方意識到陳毅廣場附近人流異常活動的時間,是23:30左右。“但在23:30分前,人流尚處於正常狀態。”
但此時已經太晚了。
23:30,一個名為@Direction的網友用Nexus 5手機發出第一條事件相關的微博:“外灘都踩踏事件了 太恐怖惹。”這條微博,應該最接近事件發生的真實時間。
這個時間與趙葳葳印象中的大體相同。當時,跌倒的趙葳葳剛爬起來。他還記得那時的景象如同世界末日:四處散落的鞋子,到處是倒地的人,絕望的呼喊聲,還有嘔吐物……他連忙四處尋找潘海琴。他認出了女友的黃色羽絨服,她被壓在人堆最下麵。他去拉,但人堆很高,根本拉不動,後面的人群還不知道前面已經出了事故,依然往前湧。趙葳葳急了,大聲喊:“往後退!”卻根本沒人理他。
剛好不遠處有名保安,正不知所措。趙葳葳使勁擠過去,一把搶過保安身上的小蜜蜂喇叭,爬上階梯一側的圍牆,高喊:“往後退——往後退——”數聲之後,人群中終於有了回應,先是少數人,接著是大部分人齊聲並有節奏地喊:“往後退,往後退……”
蔡立新在發佈會上表示,增派警力後,由於現場人流過多,民警採取強力切入,分散人群,這個過程大概用了五至八分鐘。同時調集值班備勤警力到場,先後派出約500人。先期到場民警立即展開救援、救護工作,打開通道,在救護車不能及時趕到現場情況下,利用警車運送傷患。
趙葳葳記得,事故發生十幾分鐘後,員警大批出現,組織、維持秩序,在出事的北側階梯及觀景台“玄關”處,終於有了十多平方米的空地,人們開始自救。倒下的人一個個被拉起來,受輕傷的自己照顧自己,受重傷的則被抬到廣場空地上,剩下的人群自發讓開了一條“綠色通道”,以便傷患迅速運出。
潘海琴終於被拉出來時,身上的羽絨服和連衣裙都被擠掉了,趙葳葳連忙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她披上。他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可是沒有任何回應。
李娟則直接跪下來,請求陌生人幫忙。最後,在一名外國遊人的幫助下,她把妹妹從人堆裡抬了出來,匆忙中,她自己的鞋子也被擠掉了一隻。
人群依然混亂,大批的救護車和醫護人員還在路上,員警用一輛巡邏車把最先抬出來的傷者送往了醫院。
李娟抬著妹妹出來時,車已經滿了,李娟再次跪在地上,無助地向四周喊:“有醫生嗎?救救我妹妹!”一名員警先聽到,來幫忙做胸外心臟按壓;兩位路過的長征醫院醫生也來幫忙。
兩位醫生回憶,由於光線緣故,看不清臉色及瞳孔,但呼吸和頸動脈搏動已經無法探及。抱著一絲希望,他們把傷患抱上一輛臨時徵用的麵包車上,在兩名員警的陪同下向長征醫院疾馳,並有一輛警車開道。
李娟也想擠上麵包車,但已經坐不下了。她一邊流淚一邊追著車跑,只穿著一隻鞋。一對好心夫婦見狀,開車送她去了長征醫院。
趙葳葳抱著女友潘海琴擠上了第二輛巡邏車,當時車上已經躺著6名失去意識的傷患。趙葳葳對員警大喊:“你們趕快救人呐!”員警無奈回答:“我們也不會啊。”
這輛車上的傷患被送到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距事發地大約5分鐘車程。急診室裡,趙葳葳看到傷患躺了一地。一個男孩滿臉是血,一個女孩兒臉上有一個深深的腳印,“不是鞋底踩髒的那種,是臉上毛細血管破裂印出來的”。
他看看女友,潘海琴沒有明顯的流血跡象,這讓趙葳葳心裡湧起一絲希望。他們打算再打拼幾年就結婚。他不希望就這樣就失去她。
但潘海琴沒有躲過這一劫。李娜也沒有。
李娟的父親從江西老家趕到上海,想到殯儀館看女兒最後一眼,不被允許。他在上海市政府門前長跪四小時後,終於如願。但老人家看完女兒更難過了。“女兒被踩得不像樣子。”他說。
這次突如其來的悲劇最終導致36人遇難,最大的37歲,最小的12歲。其中有打工者、大學生,還有一名臺胞和一名馬來西亞女留學生。另有49人受傷。
不少老上海人由此想起了上海的上一次踩踏事故。1987年12月10日清晨,因大霧黃浦江停航。至上午九時霧散開航時,在陸家嘴渡口等待上班的人數已達4萬餘人。登船過程中,人群中發生了大規模踩踏事故,最終死亡66人,重傷2人,輕傷20餘人。事後,很多人對事故的感慨是“想不到”。
27年間,上海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座座高樓拔地而起,一片繁榮景象。然而此次事故後,很多人的回答卻沒有改變,“真想不到”。
但李娟已經無法去思考這些了。
她只記得一個反差強烈的畫面:就在她把妹妹從人堆中拉出來,乞求來人幫忙救救她時,距陳毅廣場100多米遠的海關大樓上,迎接新年的鐘聲敲響了。伴隨著東方紅的音樂,遠處的人們正歡呼著、擁抱著開始倒數,迎接妹妹永遠不會跨入的2015年。★
(本文首發於《中國新聞週刊》新媒體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