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約評論員 蘇安

　　1月24日在達沃斯論壇上參加討論的日本央行行長黑田東彥，被主持人勞倫斯·芬克稱為目前世界上最孤獨的男人。在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個說法冷峻而透徹地表現了目前日本央行的處境，因為就在前一天，日本政府發布的月度經濟報告突然刪除了一句重要的文字：要求央行“盡可能早地實現”2%的通脹目標。

　　“盡可能早地實現”是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上臺時就一直堅持的，外界一直將此理解為政府和央行之間的“契約”， 這也是黑田東彥出任央行行長后所有努力的核心。然而在沒有事前溝通的情況下，這句重要的表述突然消失了，日本央行內部也對此充滿了疑惑。媒體界資深人士也特別強調，就在1月21日，黑田還在記者招待會上表示：雖然原油價格對實現通脹目標帶來了壓力，但以兩年為期盡可能早地實現2%的通脹目標，這一點完全沒有改變。

　　從好的角度來看，這可以理解為日本政府給央行減壓，畢竟市場共識早就變成了“兩年零通脹”。但是問題在于，日本央行所有的努力效果都是建立在超出市場預期的政策力度上的，為此付出的成本也極為高昂。安倍在這個節骨眼上向市場傳遞的信息和黑田本人強調的央行姿態之間，出現了巨大反差，這對央行政策手段的效果帶來了很大的不確定性，因為在大量買入日本國債后，日本央行的政策手段越發有限。

　　日本債券市場規模大約在1000萬億日元，但黑田上任后平均每月買入1萬億日元以上的債券。因此彭博稱日本已不存在債券市場，因為實際上早就國有化了。在沒有市場原理起作用的環境中，1年期直至5年期國債等基準品種的回報率開始為負的時候，企業的財務負責人在確定公司債價格時就失去了標桿。去年蘇格蘭皇家銀行(RBS)干脆宣布交還做市商資格，退出日本債券市場。日本央行做到這個地步，黑田的處境就是不進則退。因為在沒有和市場充分溝通的情況下突然降低力度對市場預期的影響極大，對貨幣政策信譽造成的副作用難以估計，日本央行目前騎虎難下。

　　有人認為，黑田是試圖以貨幣政策為改革爭取時間。有意思的是，這點是黑田之前的三任央行行長都主張的，因為貨幣政策無法代替結構改革，但為什么只有黑田要如此不顧成本地把貨幣政策推向極端呢？實際上黑田在海外投資界的眼里遠不是媒體報道的那種孤膽英雄，而僅僅是一個濫用公權破壞市場規律的“獨狼”。面對通縮壓力，即便貨幣政策沒有實際作用，也要對市場表現出積極應對的姿態，這是黑田的哲學。但日本央行的積極努力在客觀上看，恰恰成為安倍政府流連舊體制延緩結構改革的“幫兇”。雖然安倍在去年末的大選后積極表示，現在是政府出動的時候了，但股市完全不予理會，投資者似乎只在乎更大規模的量化寬松何時出臺。就如美劇《申冤人》里的那句臺詞：人們經常為了一個正確的目標做出錯誤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