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憲容

　　在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與往年最大不同的地方就是把GDP的增長目標調低到7%，盡管這一目標是十二五規劃所設定，并早為市場所預期的，但卻是11年來最低。這不僅在於調低GDP增長目標，提高GDP的質量及經濟增長效率，更為重要的是政府認識到當前內地房地產市場調整問題的嚴重性。也就是說，如果2015年內地房地產市場繼續向縱深調整，GDP增長想不下行是根本不可能的。

　　經濟增長重點仍在住房消費

　　事實上，從2014年開始，內地GDP增長下行的壓力越來越大，產量過剩越來越嚴重，其實最大的問題就是內地「房地產化」經濟不可持續。2014年，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都認識到「房地產化」經濟調整的嚴重性，紛紛采取一系列政策，有些甚至比2008年有過之而無不及，比如央行的房貸新政。但是，這些政策并沒有終止內地房地產市場的周期性調整，也沒有讓房地產市場嚴重供給過剩的情況有所放緩，反之，所面臨的問題還越來越嚴重，即使是一線城市的深圳與廣州也是如此。比如，據廣州官方數據，截至3月5日，廣州住房庫存達15萬套，如果每月銷售5000套，也得花30個月。廣州是這樣，其他城市的去庫存化壓力更是有增無減。盡管近期的信貸政策放松會減緩去城市住房庫存化的壓力，但GDP增長速度不降下來根本是不可能的了。

　　在政府工作告中，為了保證2015年經濟的穩增長，政府把重點放在增加投資與鼓勵消費兩大著力點上。比如，在投資方面，以基礎設施投資為重點，如增加鐵路投資及重大水利工程投資。在報告中提到，要鼓勵消費的有信息產業、旅游休镕、綠色經濟、住房、教育文體，以及推動三網整合等。其中，較特別的是要穩定住房消費，支持居民自住和改善性住房需求。事實上，從政府所鼓勵的六類消費來看，住房消費的總量遠大於其他五類消費的總量。政府的經濟增長仍然把重點放在居民的住房消費需求上。

　　把穩定住房消費作為鼓勵居民消費的主要內容并沒有多少錯，因為衣食住行是每一個居民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及最為基本的消費需求。而住房消費的重要性，不僅在於購買價值占家庭全部收入比重最高，更在於這種消費與其他消費相比更少替代方式。如果能夠把內地居民的住房消費釋放出來，會為中國經濟增長帶來巨大的動力。

　　高房價下難以鼓勵住房消費

　　不過，現在要把居民實際上存在的「住房消費」重新納入政府穩定經濟增長的「住房消費」，得解決以下幾個問題：

　　一是住房在國家統計局的報表中從來都不是消費而是投資，既然國家統計局的報表可以把居民真實的住房消費強行納入為投資，如果這種統計概念不改變，或回歸事實本身，那麼政府作為宏觀經濟決策的一系列基礎數據都會出問題。而政府又會以這種出問題的數據來作為宏觀決策的依據，那麼中國經濟如何可能走上正確的軌道？比如，由於國家統計局把住房當作投資，那麼房價上漲與居民消費無關，即使房價上漲到天上去也是如此。

　　早幾年，內地不少地方房價飆升了10倍，但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則下跌了還在下跌。如果住房與消費有關，房價上漲就會影響CPI上漲，而CPI上漲造成過高的通貨膨脹時，央行豈敢讓貸款利率降低了再降低或不加息反降息呢？當前房地產的許多問題都出在這里，全球如此，中國內地比其他國家或地區更嚴重。

　　二是如果住房是消費，那麼這種住房消費又是如何來界定？僅是事前規定持有一套住房、二套住房就可以說是消費嗎？如果是這樣規定，政府也太低估廣大民眾的智商了。很簡單，居民持有一套住房都可用於投資，那麼持有一套以上的住房更可以用於投資了。其實，居民持有多少套住房為消費或投資不是最為重要的。重要的是，如果居民持有的住房用於投資后，有沒有相應的事中及事后稅收政策來界定。有沒有對住房投資所得徵稅，如果沒有，報告中鼓勵的居民住房消費一樣會走上早幾年瘋狂投機炒作之路。也就是說，如果不能用稅收制度對購買住房在事中及事后作限制（即交易后所得采取嚴厲收稅政策），僅是事前規定是無法確定購買住房是投資還是消費的，反之民眾會利用各種住房消費的優惠政策進行投機炒作，導致內地房地產市場嚴重「投資化」（早幾年就是如此）。如果是這樣，以鼓勵住房消費的名義來發展房地產市場，肯定會走上房地產泡沫破滅的不歸路。

　　三是在當前的高房價下，對絕大多數民眾來說，有能力作住房消費嗎？當前內地經濟問題仍然是房地產，因為早幾年住房市場價格快速飆升，不僅把絕大多數民眾擠出住房市場，讓他們沒有支付能力進入，即使有些民眾能夠買房，也是用幾代人的財富在支撐。這不僅造成了全國居民嚴重的消費擠出效應，國內消費需求不足，也造成整個社會財富分配嚴重的不公平。也就是說，在高房價下鼓勵住房消費是不可能的。只有讓當前的住房價格回歸理性，回到絕大多數消費者可出價的水平，才能真正把居民住房消費釋放出來，否則在高房價下鼓勵居民住房消費也只能是一句空話。也就是說，在高房價下，政府鼓勵住房消費，甚至於鼓勵改善性住房消費，其目標還是為了保GDP，而不是為了民生。報告的內容講得很好，是以民生為主，為了廣大民眾的居住條件改善，但讓居民在高房價下進入市場消費，其效果只能是相反的。所以，當前要提高GDP增長質量、鼓勵居民住房消費，就得重新厘定居民的住房消費，出臺有利居民住房消費的政策，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

　　如果仍然以鼓勵住房的投機炒作來保證GDP增長，如果住房仍然是投資賺錢的工具，那麼它一定會給中國經濟帶來無窮的災難。這樣的GDP不能提高質量，減速達不到效果。只有讓住房消費真正回到它的本性或原點，才能把內地居民巨大的住房消費能量釋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