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錯誤的并購（收購荷蘭銀行）摧毀了兩家原本可能在中國書寫歷史的外資行。”在蘇格蘭皇家銀行（下稱“RBS”）正式宣布全面撤出亞太區以后，一位在RBS供職多年的人士如此評價。
RBS中國區相關負責人向經濟觀察報確認了英國總部戰略收縮的規劃，“此前中國的員工及中高層都不知情，2月26號，年報發出以后，中國區接到了來自總部的通知，基本上，是屬于‘被收縮’了。”
這位負責人同時表示，既然已成定局，公司會理性處理后續工作，妥善安置和轉讓客戶相關服務，有序撤離亞太區。事實上，‘被收縮’的不僅僅是亞太區，此前，RBS在全球38個國家開展業務，早在2月初RBS就已經宣布退出在非洲和中東業務。近日該行宣布，在2018年底前，將退出25個國家的業務并大幅撤離投行業務，在戰略上回歸英國與西歐。
“現在看來，亞太區應該會在新加坡和日本保留幾十個交易員和銷售，但澳大利亞、中國香港、中國大陸、印度、韓國、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和泰國等國家和地區在內的業務都會被逐步出售和關閉。韓國、日本、泰國和印尼的業務本身就很小。”
而此前曾經被作為業務賣點的“China Desk”——輔助中國企業走出去和外企走進中國的金融服務，也將隨之劃上休止符。
一場滯后的流血并購
誰也沒有想到，RBS與此前被它并購的荷蘭銀行，這兩家在華經營歷史超逾百年的銀行在合二為一以后不到十年的時間里就選擇離場。
事實上，在2010年將中國零售銀行業務及中小企業業務以一美元的對價轉給了星展銀行之后，RBS中國區的業務經營整體向好。來自RBS人士透露，過去的2014年不僅成為該行進入中國以來業績最好的一年，也是亞太區經營最佳。“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一場錯誤的并購。”上述RBS人士說。
在被RBS收購之前，荷蘭銀行是一家擁有183年歷史卻長期業績不佳的國際老牌銀行。2007年3月，股東要求荷蘭銀行管理層出售或分拆整個集團，從而保證股東利益不受損，這一提議獲得了多數荷蘭銀行股東支持。橄欖枝一經拋出，荷蘭銀行立刻成為全球銀行業并購焦點。
而作為英國最古老的商業銀行之一，21世紀初，RBS正在進行全球擴張。彼時，巴克萊銀行率先提出了總價值670億歐元的并購方案，以換股和現金相結合的方式收購荷蘭銀行，每股荷蘭銀行普通股將可換得2.13股巴克萊銀行普通股，外加13.15歐元的現金，相當于3.225股巴克萊股份換購1股荷銀股份。
為了力壓競爭對手，RBS攜其收購團隊開出了條件更為誘人的收購方案，其收購價達711億歐元，比巴克萊高出40余億歐元，其中現金比例高達93%，擊敗巴克萊從而收購了荷蘭銀行。
至今為止，這都是金融史上最大一宗并購案例，沒有之一。“這場買賣中用掉的現金，某種程度上來講，在金融危機到來之前，掏空了RBS的家底。”一位RBS員工表示。
如果早知寒冬將至，不知彼時的RBS會不會歡欣雀躍贏得了這場收購。
2007年10月富通銀行、RBS和西班牙國際銀行所組成的銀行財團全面收購荷蘭銀行后，荷蘭銀行的亞洲業務也由RBS全面接收，其在中國的17家分支機構、1000多名員工以及客戶和市場將全部被RBS接手，RBS品牌全面進入中國。
但RBS預期中的在華經營實力大幅提升始終沒有實現。相反，RBS需要面對的現實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之后，一年前收購的荷蘭銀行很多資產開始出現問題。在中國，荷蘭銀行此前為零售客戶提供的理財產品就曾面臨大幅縮水，比率甚至一度高達到百分之八九十，此后只能被迫放棄。
2009年，RBS開始第一輪戰略收縮，即為宣布退出在全球除英國、美國及愛爾蘭以外的國家和地區零售銀行業務及中小企業業務，以便更加專注于某些市場和領域。2010年，除部分不愿轉讓的客戶由RBS繼續維護以外，RBS在中國零售銀行業務及中小企業業務以一美元的對價轉給了星展銀行。
被拖垮
“總部受金融危機打擊，也給中國市場造成了很大影響。”上述在RBS供職多年的人士告訴經濟觀察報，自并購完成以后，RBS的在華業務表現出了“策略不太清晰，定位不太明確，管理層更替比較頻繁”等問題。“2007年RBS收購荷蘭銀行，盛時中國區公司曾經超過1000人規模，但2009、2010年把零售業務打包賣掉以后，就只有五六百人了，現在經過不停的縮減和人員跳槽，只剩200人左右。”上述在RBS供職多年的人士說。“事實上，在并購以前，RBS的業務特色非常明確，是以投行方向見長，而荷蘭銀行則是商業銀行業務為主。合并以后還沒來得及好好整合，金融危機就來了，資產問題大規模爆發，政府救助介入，自己也迷失了。”該人士認為，在中國這樣發展還不錯的新興市場選擇撤離，最終將歸因于RBS總部在金融危機之后反復試錯卻始終難以消化整合，最終選擇的無奈之舉。“中國業務也受到一些影響。在過去的這些年里，一方面想走高大上路線，服務在華外企客戶或是一些高凈值企業客戶，另一方面又想深耕一些本土的業務，做一些中型企業的業務。”但同時，“除了戰略調整以外，部門的拆分重組近幾年比較頻繁，比如環球資金部，一時獨立，一時又要歸屬其他部門管理。”
上述RBS員工告訴經濟觀察報，如今很多員工在等待遣散賠償，“但RBS并不是一家對待員工刻薄寡恩的機構，甚至算得上慷慨。至今為止，RBS給到的薪酬都要高于業內平均水平，即使是在員工遣散的賠償方案上，也稱得上是業內最好的賠償待遇。”
經濟觀察報了解到，按照以往的遣散標準，每個員工將得到的總價為上一年的平均月薪乘以“N+6”，其中N指的是該員工的工作年限。
近幾年，RBS曾經嘗試將重點放到自身的優勢業務上，曾經完成過幾起蜚聲海內外的重大并購，如光明、雙匯的海外并購業務。就中國區的業務而言，近年來經營狀況好于以往，來自RBS人士透露，2014年成為該行進入中國以來業績最好的一年。
但按照總部的戰略決策，RBS中國區業務只能無情地畫上休止符。
“RBS從2008年開始因為收了救助，事實上成為了一家國有銀行。目前約80%股份歸英國政府所有。因此RBS在英國的地位就像工行在中國，英國政府認為當本土經營都無法處理好的時候，新興業務就不重要了，希望它收縮全球布局；另一方面，雖然曾經出手救助，但英國政府也不希望長期持有一家商業銀行，希望它快速恢復私有化。”上述RBS相關負責人告訴經濟觀察報。
金融危機已經過去7年，2014年，RBS凈虧損為34.7億英鎊，與2013年時90億英鎊的凈虧損相比，有所收窄。據悉，除本地注冊的法人銀行以外，RBS還在中國建立了多家非銀行類金融業務平臺，其中包括100%全資擁有的金融租賃公司以及蘇州信托、華英證券，及銀河期貨三家合資公司。
此前，有媒體爆出RBS擬出售持有的華英證券33.3%股權，而交通銀行對此表現出較大興趣，并稱交行已將收購計劃上報國務院，華英證券為RBS與國聯證券設立的合資證券公司，其中國聯證券持股66.7%，RBS持股33.3%。“但就RBS而言，亞洲不一定有銀行愿意接盤，業務欠缺亮點，員工遣散也要花銷大量費用。”一位銀行業人士如此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