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大宗商品市場一片狼藉,大量進口的鐵礦石價格仍在下跌途中,海外掘金的礦企一步步逼近生死線,他們對價格波動從未如此恐懼,“如在海上飄蕩”,極力想勒緊利潤的韁繩。
日前,期貨市場對外開放的議題再次在資本市場的頂層設計中被強調。市場在期待原油的同時,對鐵礦石這一貿易市場國際化、期貨機制運作成熟的品種也抱有極大期待。
“目前交易所正在推動鐵礦石期貨國際化,將爭取使鐵礦石成為允許境外交易者直接參與交易的特定品種。”在8月20日召開的2015年中國煤焦鋼產業大會上,大連商品交易所黨委副書記、總經理馮博如是表示。
為中國礦企出海護航
馬來西亞、澳大利亞、秘魯、墨西哥……為了一種沉積在古老地殼層中的礦物,中國礦商走遍了世界,尤其在國內地產市場興盛那幾年,中國商人在海外一礦難求。而在這兩年鐵礦石價格劇烈下跌的時間窗口,國際礦權的拋售和接盤異常頻繁。
做客海外的中國礦企日子并不好過。據報道,一家加拿大礦商甚至轉向全新的業務:向中國售賣澳大利亞雞蛋。對這家公司,中國企業武漢鋼鐵、中國五礦分別持有25%、5%的股份,資金原本用于投資位于加拿大魁北克省的一項鐵礦項目。
另外,近期一則墨西哥華企“朋友圈”散伙的消息足以寫照中國海外礦企的沒落。據稱,由于鐵礦石價格跌跌不休,從事礦產品貿易的企業幾乎無一茍活,在墨礦企出現了撤退潮。
“從今年上半年中國礦企的投資趨勢來看,境外的礦業投資步伐明顯放緩。”據中國礦業聯合會副會長陳先達公開介紹,上半年我國固體礦產投資共有64例,涉及32個國家,投資金額為14億美元。“投資規模在1億美元以上的項目只有3例”。按礦種劃分,煤炭項目投資額同比降低了86%,黑色金屬投資額減少了55%。
中國礦商頻頻奔走海外,一來由于國內鐵礦資源多而不富,以中低品位礦為主,富礦資源儲量只占1.8%,而貧礦儲量占47.6%;同時中小礦多,大礦少,特大礦更少;礦石類型復雜,難選礦和多組分共生礦所占比重大。
二來,中國對鐵礦石需求龐大,每年進口量在8-9億噸。這一剛性需求目前還沒有衰減跡象,2014年,全國進口鐵礦石9.33億噸,同比增長13.8%;而之前的2013年全國共進口了8.19億噸鐵礦石,比2012年增長了10.2%。兩年間,鐵礦石對外依存度提高到78.5%,同比提高9.7個百分點。
從2014年2月至目前,大商所鐵礦石期貨主力合約價格從850元/噸跌至目前的390元/噸,按照每年進口8億噸鐵礦的數量計算,中國進口鐵礦一項開支較一年半之前減少了3680億元。換一種說法,這部分節省的開支分攤到了礦企尤其是貿易企業的頭上,礦商的利潤遭遇了同等價值的利潤蒸發,幾乎無利可圖了。如果期間沒有采取相應的保值手段的話,那么局面更難想象。
礦價的劇烈震蕩,導致更多資金涌入流動性較高的鐵礦石衍生品市場。中國大連商品交易所鐵礦石期貨備受市場歡迎,7月鐵礦石期貨成交量增至紀錄高位。公開資料顯示,7月份鐵礦石期貨成交量達3240萬手,8月份成交3007萬手,超過了此前5月創下的2490萬手紀錄高位。
中國礦企抱團求暖過程中,衍生品等金融工具得到了空前的重視及運用。某從業年限較久的礦企人士表示,相對于淡水河谷、必和必拓、力拓這樣的鐵礦石巨頭,單個中國企業在資源、技術、成本方面的劣勢很明顯,組成“鐵礦石聯盟”出海成為企業的救生筏,其中與金融機構的合作尤其重要。“面對價格下跌,傳統企業已經無措,而金融機構有更加豐富的經驗。”
目前,鐵礦石期貨市場已經形成了包含礦山、鋼鐵企業、貿易商等產業客戶以及基金、私募和期貨資管等機構投資者共同參與的多元化結構。截至2015年6月底,參與鐵礦石期貨的總客戶數已達22.64萬戶,法人客戶4669家,法人日均成交、日均持倉占比分別為33.96%和30.81%。有近600家產業客戶參與交易,其中包括70多家鋼廠、近500家貿易商和近10家國內礦山。國際前五大貿易商和國內前十大貿易商中的9家,以及沙鋼、日鋼、華菱鋼鐵等7家龍頭民營鋼廠和12家國有重點鋼廠等都已參與交易,產業客戶交易已占到品種總成交量的6%、持倉占總持倉的15%。“但總體來看,礦山企業整體參與不足,機構投資者仍有待進一步完善。”大商所工業品事業部總監陳緯表示。
增強國際定價影響力迫在眉睫
事實上,一直以來,國際上幾大礦產生產商利用壟斷地位侵蝕中國鋼鐵行業“紅利”,一直讓中國龐大的鋼鐵市場處于被動地位,尤其是地產行業興盛時期。
2014年1月底,中國國家發改委表示,更多的中國企業應該走出國門,到海外投資鐵礦石生產企業。這樣將可以使得鐵礦石和鋼鐵價格之間達到一定的平衡,形成上下游合作的新模式。
盡管鐵礦石期貨為礦企保值提供了有利的工具,但境外企業并不能直接參與境內鐵礦石期貨,我國期貨市場制度制約使境外機構仍主要參與海外的交易平臺。
鐵礦石定價普遍市場化始于2010年,在國際礦山的強勢推動下,普氏指數在定價中逐漸占據了主流地位,目前80%以上的鐵礦石國際貿易按普氏指數進行結算。
“普氏指數的采集樣本有限,一天內只有下午某一時間段內的成交和報價才進入評估樣本,而且,價格樣本評估過程也不透明,這兩點使得普氏指數非常容易受市場操縱。”市場人士尤其是鋼企人士認為這并非是一個令人滿意的交易平臺,呼吁盡快建立一個能公正、透明的鐵礦石定價新機制。
顯而易見,全球公認的鐵礦石定價中心尚未形成。也正因為如此,部分海外平臺都在增強鐵礦石定價影響力上不遺余力。以新加坡市場為例,2014年新加坡掉期的成交量是2010年的15倍,鐵礦石期貨、期權的季度平均增速分別為63%、32%。
市場人士介紹,在中國推出鐵礦石期貨之后,看到這個市場良好的流動性、公平合理的交割方式和較好的套保效率,境內外貿易商和國內鋼廠紛紛從新加坡掉期市場回流至國內。同時,受益于健全的產業鏈期貨品種體系,企業利用期貨的模式不斷推陳出新,比如從直接套保到跨市場套利和跨品種賺虛擬鋼廠利潤,還有金融機構探索銀期合作新模式,在風控完善的前提下,對貿易融資的鐵礦石現貨開展套期保值操作,實現多方共贏。與此相隨的,是國內鐵礦石期貨期現價格相關性極高,2014年以來鐵礦石主力合約與相關市場的價格相關性基本保持在90%以上,連礦價格已經成為現貨市場貿易和境外衍生品交易的重要參考因素,期貨價格已經對普氏指數有了實質性影響。
鐵礦石期貨市場的發展讓業內市場人士為之歡欣,不過,北京工商大學證券期貨研究所所長胡俞越表示,鐵礦石期貨雖然在定價影響力方面已經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國際貿易定價仍然以普氏鐵礦石美元指數作為結算依據,對我國企業十分不利。這些衍生品都以國際鐵礦石價格指數為標的,適應和配合著現貨貿易指數結算體系,由此也鞏固了美元價格指數的國際結算地位。我國如不加緊推進,待鐵礦石國際定價中心花落別家,國內鐵礦石期貨對國際市場定價的影響將會極為有限。
原油欲攜鐵礦石“破門而出”
在日前新華社授權發布的《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構建開放型經濟新體制的若干意見》(簡稱《意見》)中,期貨市場的對外開放被提上日程。
《意見》稱,推動資本市場雙向有序開放。積極穩妥推進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換。便利境內外主體跨境投融資。擴大期貨市場對外開放,允許符合規定條件的境外機構從事特定品種的期貨交易。研究境內銀行、證券公司等金融機構和企業在有真實貿易和投資背景的前提下,參與境外金融衍生品市場。在風險可控的前提下,研究逐步開放金融衍生品市場。
市場研究人士認為,這為我國原油及相關期貨品種的國際化鋪墊了道路。
“2014年我們就在做鐵礦石國際化的方案,當時考慮把QFII引進來,最后管理部門綜合考慮資本市場對外開放安排以及政策配套統一性,今年年初時確定了鐵礦石期貨比照原油期貨國際化的戰略。”大商易所鐵礦石事業部高級經理王淑梅表示。
大商所副總經理王鳳海指出,鐵礦石期貨是一個已經在運行的市場,市場國際化需要重點解決的問題是,引入國際參與者過程中在開戶、交易、清算、風控等方面如何與現有市場平穩銜接。風險可控、平穩運行、逐步放開是實事求是地推進鐵礦石期貨市場國際化的基本思路。“作為國際化的第一步,今年初海關總署已同意批準大連港開展保稅交割,4月份財政部和國稅總局已經批準保稅交割財稅政策;在推動境外投資者直接參與方面相關業務準備已基本完成,目前相關方案正在征求市場意見;交易所端和會員端的技術系統正在全力準備,市場推介工作已陸續開展。”
他指出,當前鐵礦石期貨市場已具有國際化的可行性。首先,鐵礦石國際化符合中國資本市場對外開放的總體要求,可以有力配合國家“一帶一路”的戰略,促進金融創新,充分利用好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提升國內期貨市場對大宗商品定價的影響力。其次,中國資本市場對外開放的配套政策環境基本具備,中國證監會、人民銀行和國家外匯管理局于今年先后對境外參與者參與境內特定品種期貨交易的參與原則、方式和資金跨境結算安排等出臺了相關配套政策。第三,從鐵礦石品種特點和期貨市場運行發展來看,鐵礦石也已經具備了國際化的基礎。“鐵礦石國際化前景樂觀,當前要解決的是推動其成為‘特定品種’。”
陳緯認為,總體來看,我國鐵礦石期貨已經在國內外市場形成了相當的影響力,對國際市場價格產生了實質性影響,具備了國際化的市場深度和廣度;國內客戶也得到了充分的歷練,并做好了參與國際競爭的準備。市場對鐵礦石期貨國際化也產生了較大的需求:一方面是境內市場急需國際礦商參與,完善投資者結構,增強期貨市場定價的權威性;另一方面,以必和必拓為代表的國際重點礦商和境外投資機構,如太平洋國際投資管理公司(PIMCO)等以及一些證券公司表示了較強的參與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