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生

　　日本會否押后上調消費稅，此一消息近日一直備受關注，因為這不單關乎首相安倍晉三的首相之位、安倍經濟學是否失敗告終，更加牽動着日本以至環球市場的表現，退一步說也深深影響到港人的旅日意欲。至昨日，安倍晉三終於宣布，決定延遲兩年半上調消費稅。

　　安倍經濟學不應重蹈覆轍

　　事實上，安倍經濟學初期非常成功，為死寂的日本經濟重新注入生機，安倍晉三的民望也得以維持高企，甚至打破近年日本首相普遍短命的宿命可以連任。自2012年末上任以來，在日央行放寬幣策及日圓應聲貶值的刺激下，日本經濟不單恢復增長，告別此前的衰退窘局，日經平均指數還進入了一個大升浪，由此前介乎1萬點左右，一直升至2013年末的1.6萬點，短短一年多暴漲了60%之強。

　　然而，安倍經濟學第一支箭雖然順利中的，但其餘兩支箭并未有效配合，尤其是2014年4月消費稅從5%提高至8%，則令日本經濟上行趨勢戛然而止，并重新跌回衰退通縮之中，至今為止還未擺脫箇中負面影響。可以說，寬松幣策對日本經濟無疑具有重大提振作用，不過消費稅上調卻成為了由盛轉衰的關鍵轉捩點。以此為鑒，日本實無理由重蹈覆轍。畢竟，在經濟好轉時上調消費稅，已經令衰退重現了;現時日本已值衰退時刻，消費信心本就非常低迷，倘再進一步上調消費稅，結果實在不問可知。

　　的確，幣策放寬原來旨在放水，惟財策收緊卻會產生收水之效，可將此前的利好因素完全抵銷甚至逆轉過來。情况就如金融海嘯以后，各地政府都一律采取了寬松幣策，惟只有美國最早擺脫衰退重拾增長，原因之一正是美國并無收緊財策，反之更順利調高了債務上限，故此有條件推出刺激措施及加大福利支持，例如多次延長失業救濟申領期限以托住內部消費;至於歐洲，即使訴諸了負利率措施，但卻受累債務危機而收緊財策，政府開支及內部需求因而大幅減少，包括退休金發放等皆見萎縮，所以整體經濟仍然非常疲弱。日本方面亦然，消費稅上調恰是一杖催命符，導致日本消費信心和消費意欲大幅減少，將寬松幣策的刺激效果一筆抹去。

　　幣策放水財策收水?

　　安倍經濟學的三支箭，誠應相輔相成，不應互相排斥。當然，上調消費稅有助日本降低債務風險，特別是日債占GDP已增至超過230%，比率較希臘還要高，這也是安倍計劃上調消費稅的最大主因。不過，日本要發生歐式債務危機，當前來說風險依然遠遠偏低。最主要的原因是，現時日債好大部分都由日央行持有，所以不虞出現歐債危機般，會被市場無序拋售以致孳息突然抽高到數十厘的窘况。誠然，現時日債流動性無疑偏低，不排除會增加孳息大幅波動的可能;可是，只要日央行能夠緊密監察調控，孳息水平仍然可望保持平穩，因為息率主導權完全落在日央行而非市場手中，情况與歐洲截然不同。於此基礎上，現時日本10年期國債孳息處於負值，便正好為政府發債融資提供良好基礎，當局應善用零息環境來刺激內部需求，也唯有內需重新成功提振，市場才會配合增加投資，這本來就是放寬幣策或第一支箭的目的之一。然則，安倍政府接下來要做的，就非急於在財策收水上調消費稅，而是反過來在財策上同步放水提振經濟信心。日本不虞爆發債務危機

　　當然，長遠來說，日債水平愈積愈高，以及日央行過分扭曲國債市場及孳息利率等，背后不多不少都要付出代價。然而，日本目下的當務之急，乃是重新刺激需求和刺激經濟。正如美國一般，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也在量寬之后變得非常巨大，但隨着美國經濟逐漸好轉，有關問題已經不是問題，市場也毫不擔心美國會爆發債務危機，而美聯儲的退出措施亦在穩步推進之中。央行資產規模膨脹，乃是一個過程，重點是這過程能否讓經濟起死回生;如果膨脹過后經濟依然一潭死水，在功虧一簣的情况下，這才真真正正會衍生嚴重問題——可以說，如果安倍堅持如期上調消費稅，則日本很大可能會跌入這個厄運。

　　安倍晉三決定押后上調消費稅，乃是一個正確安排。不過，具體言明押后兩年半實施，則恐未必足夠。因為，唯有當日本經濟重拾步軌，復蘇步伐基本穩固下來，才有條件研究收緊財策以至收緊幣策。強如美國，即使近期經濟、就業、通脹等數據全線向好達標有餘，美聯儲都依然對加息慎之又慎，不敢過分鷹派太早收緊幣策。安倍真有信心，兩年半后日本經濟有條件由鴿轉鷹嗎?當然，比較宣布無限期擱置，在政治上誠屬可取，但對經濟而言，特別是在掃除消費稅對市場、對消費者的陰霾方面，這個時間表還是略嫌過於鷹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