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伊莉莎白女王大賽得獎者左章:從鋼琴女神到新手媽媽

2021-06-23 15:30
來源:香港商報副刊

 台上,她是身穿華麗服飾的國際鋼琴家,台下,她是經驗只有一年多的新手媽媽;這位美女鋼琴家左章,年少叛逆不羈,曾經離家出走,並選擇在音樂事業高峰之際生育小孩,走一條非一般的音樂路。當上媽媽之後,左章更敢於活出真我,熱衷街舞,亦不介意讓人知道自己生育之後體重增加了40斤。年少時與李雲迪是同學的她坦言,不希望複製鋼琴王子的成名路,她認為人生路途多變,每人也應該選擇一條最適合自己的路。

左章在2013年奪得伊莉莎白女王大賽第5名,從此展開其國際舞台生涯。

 鋼琴可以說是從左章出生開始就伴隨着她長大,3歲生日,媽媽帶她到商場買洋娃娃,但她卻對鋼琴一見鍾情,不玩平凡的公仔,改買一部貴價鋼琴。到媽媽為她安排教琴老師時,她卻趕退了很多老師,左章對記者表示:「因為他們教我的,不是我當初聽到鋼琴的聲音。」遇不到合適的老師,學琴這事不了了之,家中鋼琴就淪為擺設,她只在沒事時才去敲幾下。

 左章在5歲時與家人移居德國,當地的藝術氣氛感染了她重新愛上音樂,由於未學懂德文,也沒有朋友,左章唯有學琴度日,學著學著還在某個比賽中贏得了獎項。左章7歲回流內地,母親四處宣揚家中有個在德國拿獎的女兒,憑這小小名氣,偶然帶領她到深圳跟「鋼琴教父」但昭義學藝,當時班上的同學有李雲迪、陳薩、張昊辰等這些目前世界著名的鋼琴家,可說是內地鋼琴界的「精英班」。

左章5歲開始習琴,展現與別不同的才華。

 年輕曾離家出走

 現今在鋼琴教育界,但昭義是一個象徵、一個標誌,能夠成為他的學生,差不多有半邊身子已踏上了世界音樂舞台。但左章跟但昭義學習時,恩師還不是今天人所共知的「鋼琴教父」,當年班上的李雲迪亦未蜚聲國際。左章形容:「我們都是一群在學習的小朋友。直到李雲迪成名後,很多人就慕名來跟但昭義學琴。」2000年,李雲迪勇奪14屆蕭邦國際鋼琴比賽金獎,震驚世界琴壇之後,全國最好的學生就趕往深圳藝術學校希望向但昭義拜師學藝,這時候,競爭壓力一下子湧到左章身上。

 左章憶述:「在李雲迪奪獎後,身邊的人紛紛討論說『左章你也是時候要拿獎了』。」而湧到藝校的人,頓時令到這個寧靜的環境充滿競爭味道,「有些家長就會來攀比、攀關係,做些小動作向老師逢迎獻媚、爭取機會,令到大家也很不開心,一下子我沒有辦法排解這種複雜情緒和壓力,很想逃離這一切,就狠下心離家出走!」左章說她獨自從深圳坐火車上北京找朋友,她笑著回憶這段年少輕狂、不懂事的歲月。當時她只有16歲,面對超過自己所能承擔的期望與責任,唯有以逃避來回應,但這個逃避只維持了短時間,離家出走了三天後,她就回深圳去了。

但昭義(右三)被稱為鋼琴界的「金牌教練」,桃李滿天下,教出多名得獎鋼琴家,其中一名是左章(右一)。

 人生不只比賽奪獎

 記者問左章,當看見李雲迪在蕭邦國際鋼琴比賽一戰成名後,曾否想過要跟他一樣參加該比賽,她連聲答道:「沒有!小時候我跟李雲迪很要好,從小就聽他彈蕭邦,可能是我內心叛逆的那一面,就很排斥彈蕭邦,到現在我所有演奏中也不會彈奏蕭邦的曲,因為我真的聽得太多了!」她續說:「大家也期望我拿大獎,但這回事一直沒有在我人生中發生,然而我也是一步步走到現在。我認為人生不只有一種模式,而別人的模式是複製不來的,我只能走自己的路。」

 對於鋼琴家而言,比賽是最快、最直接的成名途徑,從寂寂無名中歷盡艱辛一朝奪冠,從此踏上輝煌的事業征途。對左章而言,她也渴望奪冠,但她認為音樂是不能用比賽來衡量的,比賽最重要是爭取到能夠「被看見」的機會,順利打響知名度,「感覺就像現今盛行的偶像選秀一樣,讓觀眾去發掘新的苗子。」

左章(後排右)師承「鋼琴教父」但昭義(圖中),與李雲迪(中排右)、陳薩(後排左)、張昊辰(前排右)為同學。

 第五名的因緣際會

 2013年,左章參加伊莉莎白女王大賽,為了以最佳的狀態參賽,她拼命減肥,拼命練習,但最終沒有如願以償贏得第一名,只能屈居第五,「但我還是很幸運!因為這個比賽,我『被發現及被看到』。當時我沒有得到第一名,卻有很多人站出來為我抱不平,並給了我很多機會,這算不算是另一種緣分?」她笑著說。其後,在某次比賽中,她被著名音樂人Adam Gatehouse推選到BBC的New Generation Artists Scheme之中,Adam當時只說了一句:「我一定要證明給所有人看,她真的很優秀!」該計劃在世界備受關注,也提供一個絕佳的平台讓左章施展才華,反觀當年伊莉莎白女王大賽的第一名,卻不像左章那麼順利地得到演出機會。

 在國際賽事闖出名堂之後,左章開始亮相世界各地的音樂舞台,登陸不同的音樂節,與多個著名交響樂團合作,還推出專輯《拉威爾及李斯特》,並由德意志留聲機發行,廣受讚譽。自幼對香港有深厚感情的她,也曾多次來港表演,最近一次是在今年5月於飛躍演奏香港的舞台登場,與許久不見的樂迷來一場「李斯特與拉威爾:旅遊歲月」,從門票賣座的程度,可見香港樂迷對她的喜愛及支持,她說:「香港樂迷很熱情,一直對我都很好,每次表演門票都熱賣,很感謝他們!」左章的知名度也許比不上李雲迪、王羽佳,但她依然是一位很有實力的卓越鋼琴家,親身聽過她演奏的樂迷,都會認可及喜歡她的表演!

左章在5月時飛躍演奏香港舉辦鋼琴獨奏會「李斯特與拉威爾:旅遊歲月」,精湛演出令人屏息靜氣。

 在成為媽媽的這條路上

 談到另一項人生目標,左章卻勝過很多同齡鋼琴家——她已婚並已成為媽媽,這條路可是鮮有鋼琴家敢行,尤其是女音樂家,因為在繁忙的演奏日程中,很難兼顧照顧子女,甚至生完孩子或會令身材走樣,所以甚少鋼琴家會選擇生兒育女。所以,當上媽媽之後,左章笑說自己可算是「人生贏家」。

左章原本沒有計劃生育,但既來之則安之,她去年於香港誕下可愛的女兒Charlotte,「女兒在去年1月22日出生,武漢在1月23日封城,自我把女兒抱回內地那一刻起,就再未有機會出國了。」一場疫情,令她偶然地留在內地一年多,她稱這是她展開音樂事業以來首次留在國內這麼長時間,但她沒有疏於演出,休息3個月產假後,去年4月已在內地舉辦獨奏會巡演。

2010年,左章在吉娜.芭喬爾國際鋼琴比賽大放異彩,成為最年輕的女性獲獎者。

 曾於後台擠母乳

 巡演期間,她盡量帶着女兒一起,她深刻記得舉行第一場音樂會時還在哺乳期,這位新手媽媽要在表演場地後台到處找冰箱,趕忙擠完母乳後就立即上台演奏,完結後盡快拿著奶瓶跑回家,確保母乳沒有壞掉再餵給女兒。左章說自己再忙也要擠出時間陪伴女兒,「只要有我在,我確保每一天都跟她在一起,每天晚上都會哄她睡覺,甚至放棄了個人的休息時間,也想陪她睡在一起。」為人母從來不容易,在疫情下當媽媽就更難,但每當提到女兒時,左章還是不其然流露幸福美滿的笑容。她打趣說,帶小孩比彈鋼琴要輕鬆一點,但她不忘補充:「暫時這樣認為而已,不知道她再長大後會怎樣。」

 成為媽媽後,左章形容自己變得更加勇敢、無畏無懼,「以前我很在意別人的看法,很怕別人不喜歡我,會很注重自己形象、穿着等,但現在我少了這些顧慮,我只專注於把琴彈好、把女兒帶好,沒有其他的雜念了。」

左章(左一)於去年1月誕下女兒,一家人樂也融融。

 不想女兒成為鋼琴家

 左章蜚聲國際,在舞台上綻開光芒,然而,她卻不希望女兒走她的路,原因很簡單,因為她明白到這條路有多狹窄、有多難行,「全球有5000萬名兒童學琴,但單純靠鋼琴獨奏演奏為職業的,從小到老也不足100人,試想想如果當個律師、醫生、科學家,也不至於當鋼琴家那般艱難,所得到的回報也相對成正比。不是人人都能傾其一生每天花8小時坐在鋼琴前練習,所以我不會特別想讓女兒走這條路,除非她真的很熱愛鋼琴。」

 成功不能逼出來

 自回國後,內地很多家長都問左章:「左老師,小孩子不願練琴怎麼辦?」這個問題,大概所有琴童的家長都想問。曾經幾度抗拒練琴的左章,絕對有回答的資格!左章說一定要讓小朋友培養興趣,自發主動去學琴才是最持久的,「我特別提倡內在的驅動力,自我要求才能促使一個人做得更好。成功從來不可能是外在的壓力把你逼出來的,更不可能有人來逼你一輩子,所以真要自己發掘,到底你想做什麼事情?」對於虎媽強迫小孩練琴這一套,左章也絕不認同,她說:「有些學童每天被迫練琴8個小時,但200年來只能逼出一個郎朗。不是人人都能用這個辦法逼出來的。」像左章一樣,少年時期離家出走,之後回到鋼琴身邊,再重拾對音樂的興趣,過程中產生的情感變化,只有自己經歷過才能有所體會,別人是幫不了忙的。

 從年幼浸淫在柏林的藝術氣氛之中,到後來赴美進修的經歷,左章一直接觸不同類型的音樂會,在充斥樂聲的大街小巷中發掘,她的音樂世界不再局限於鋼琴,「那些經歷豐富了我的眼界,讓我意識到『音樂』不是彈鋼琴、參加比賽那麼狹窄,音樂本身很偉大、很美好,是那麼的打動我內心,所以我又重新愛上音樂,回到鋼琴身邊了!」左章在她的微信公眾號提出不少建議,提議家長可在家中營造一個音樂環境,當小朋友從起床、吃飯至睡前,家中總播放著舒伯特小夜曲、蕭邦圓舞曲、彼得與狼幻想曲等等,讓小孩產生興趣,再逐步挖掘喜歡的音樂種類……家長也無須糾結在小孩練琴的時間之上,讓子女找到滿足感與樂趣,才能走得遠。

 所以,左章也希望女兒慢慢摸索興趣,無須強迫,最多只是家中放置一部婆婆送的兒童鋼琴,偶爾會在吃飯時播放古典音樂,看能否引起女兒的興趣,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了。

左章建議家長營造一個音樂環境,幫助小朋友培養興趣。(崔俊良攝)

 流著嘻哈血液

 有人說音樂家是做「體力活」的,一連演奏幾首曲目非常耗體力,所以常看見指揮、音樂家在台上大汗淋漓,一到中場休息就趕忙喘幾口大氣,而對於獨奏家更加講求體力!

 左章日常通過健身、瑜伽等提升自己的體能。不說不知,古典樂舞台下的左章藏著嘻哈(Hip hop)的靈魂,懷揣著另一個關於舞蹈的舞台。她不單熱愛尊巴(Zumba),還考了一個尊巴的導師證,其後尊巴滿足不了好動的心,就在前年開始學跳街舞。訪問期間,她更播放了一段練習片段給記者看,只見她在兩名少女中間傾力手舞足動,賣力程度毫不輸給其他女孩。她笑說雖然舞蹈課中只有自己一個「老阿姨」,但她也會繼續跳下去,只不過去年年底她做了一個膝蓋的手術,躺了兩、三個月,更因此胖了20多斤,現在是時候要重拾街舞這項興趣了。(記者:鍾欣欣)

生小孩加上做手術,令左章比以前胖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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