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教授、海峽兩岸學術文化交流協會副理事長 潘錫堂
美國近來主導兩個重要會議:七大工業國集團(G7)和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的高層峰會。G7峰會日前在德國閉幕,與會領袖誓言要俄國為進攻烏克蘭付出代價,除了同意為俄國石油訂定價格上限,禁止進口俄國黃金,以這兩項制裁切斷俄國的銀根,會後還聲明對東海和南海情勢表達關切,強調台海和平穩定的重要性。緊接着在西班牙登場的北約峰會也已閉幕,會中提出新版「北約2022戰略概念」,對北約戰略作出重大調整,俄國被認為是「最重要和最直接的威脅」,中國則被認為構成「系統性挑戰」,這也是北約自廿世紀中葉成立以來首度將中國的挑戰納入戰略概念。看來俄烏之戰催化了冷戰結束以來,罕見的跨大西洋共識與凝聚力,拜登看似在G7及北約峰會獲致重大外交成果,然而國際政治的現實,並不保證拜登的期待與目標必然能夠落實。
全球基建計劃或「缺水」
首先是G7峰會結束後,7國領袖發表聯合公報,除了針對俄國石油出口訂定價格上限以防其發戰爭財之外,也首次抨擊中國所謂非市場的貿易行為,但卻未提出任何反制構想,就如同聯合公報同意台海和平穩定的重要性一樣,不具太大實質意義。可見儘管G7其他領袖應拜登請求制裁俄羅斯及批評中國,但能夠收效多少實令人懷疑。再者,拜登在G7峰會期間宣布啟動「全球基礎設施和投資夥伴關係」。此一倡議宣稱將在未來5年籌集6千億美元,協助開發中國家推動公路、鐵路、港口、機場等基礎建設,不啻是公開挑戰中國 「一帶一路」 倡議。但由於具體籌措方案、對象與投資項目都尚不明確,因此未來此項全球基建計劃恐怕只是 「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
北約視華「系統性挑戰」
其次,雖然俄國被視為「對聯盟安全最直接的威脅」,但北約峰會也展現美國強烈的企圖心,更充分反映拜登的終極目標在建構跨越歐亞、太平洋及大西洋的 「反中」聯盟網絡。俄烏戰爭讓北約把原先焦點從鎖定中國崛起拉回到俄國,但北約修訂的新版戰略仍以僅次於俄國的篇幅,討論如何應對中國的挑戰。根據北約新的戰略藍圖,美國增兵強化北約東翼;北約掃除瑞典與芬蘭加入的最後障礙,已使北約進一步東擴;首度邀日、澳、韓、新西蘭與會,從歐洲大西洋連結印度太平洋,明確描繪出美歐抗衡中俄的戰略走向。但北約只視中國為「系統性挑戰」,美國則認為中國不僅是「最嚴峻的長期挑戰」,更是唯一兼具重塑國際秩序意圖和能力的國家。如此一來,在美國眼中,從G7峰會與北約峰會,也都是可以圍堵中國的重要環節,使得全球從冷戰走向後冷戰,又回到新冷戰。
值得注意的是,拜登同時挑戰俄、中兩大戰線,是高風險的政治操作,有些歐洲國家有所猶豫。北約首度在戰略概念中納入中國,此次北約延續使用「系統性挑戰」,比起美國動輒形容中國為「最嚴重的威脅與挑戰」要溫和得多;此外,北約秘書長史托騰伯格強調「中國不是敵人」,也是為雙方關係保留空間。拜登政府在國際場域擅打「台灣牌」,但北約未來10年的戰略藍圖中並未觸及最敏感的台灣問題,只是由史托騰伯格口述「中國大幅增強軍力,威脅台灣」,可見歐洲國家仍希望保持相當的戰略、外交「自主權」,其中最關鍵的因素在於,對歐洲國家而言,中、俄的「威脅」本質有很大的差異性。尤其,美國雖然在北約峰會營造出圍堵中國的氣勢,但實質上北約成員在未來對中國的態度恐怕仍是「同床異夢」。法國總統馬克龍曾言,北約本質上是北大西洋,中國與北大西洋無關,所以北約是否應有處理中國的明確戰略,仍需三思。
日本拉攏北約包圍中俄
總之,此次 G7 與北約這兩個峰會把手伸向東方,除了關切東海、南海情勢之外,兩岸情勢也被納入峰會的聲明中。台海問題會被納入聲明,應該是日本首相岸田文雄的運作,他積極的外交出擊,企圖拉攏北約國家共同包圍中、俄。因此,G7與北約峰會會把東海、南海和台海議題納入聲明中,顯然是跟着岸田文雄的呼聲順水推舟。日方在峰會場邊舉行日韓澳新的四方會談,討論如何制約中國,顯然日本也有意爭取印太地區的主導權,讓日本可藉口中國威脅來擴充軍費、強化日本自衛隊,以配合美軍的戰力,則從印太到歐洲的北約,即可對中俄形成大包圍的戰略構想。若再加上拜登利用俄烏之戰在G7及北約兩個峰會形塑一致的反中立場,不惜同時挑起中、俄兩條戰線,則中美「戰略互信」消耗殆盡,反將加速形成兩大集團間的新冷戰。若中美能保持戰略定力與耐心,當可維持現狀,有助改善關係,避免局部性衝突升高為全球性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