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嶺 香港商報前董事總經理 太和智庫高級研究員

　俄烏衝突雖進入第二個年頭，仍打得天昏地暗，全無收手跡象。國際社會關心的是，這場戰爭會持續多久，哪一方會勝出，又將如何收場。

　要回答好這些問題，不妨先析毫剖釐，評估一下各利益攸關方的真實態度，結論自在其中。

　首先，共和黨執掌眾議院難以逆轉美方對烏支持大勢。俄羅斯進攻烏克蘭後，一再出現戰略誤判。莫斯科原本指望民主黨在這次中期選舉中大敗，迫使拜登政府調整戰略，烏克蘭失去足夠的支持只能割地求和。

　孰料，民主黨的表現遠超預期。客觀而論，美國社會也缺乏大規模反烏的現實基礎。俄烏雖然打得天昏地暗，美國並未損一兵一卒，也沒有遭遇能源危機，汽油價格甚至還有所下降，老百姓更沒有因為戰爭多納一分錢稅。普羅大眾根本感受不到烏克蘭戰火的衝擊，所謂「烏克蘭疲勞症」從何而來？

　更為重要的是，澤連斯基絕對是個明白人。針對美國眾議院易主，他赴美四處遊說，先發制人，巧妙地將抗俄援烏與美國的全球民主大業聯繫在了一起，進一步增強了西方國家的援烏使命感，還不失時機地向新任眾議長麥卡錫直接喊話，大談特談「美國在各領域提供的支援對戰場上的成功至關重要」，並敦促議長繼續支持和美國進一步援助，「使我們更加接近共同的勝利」，以防生變。

　事實上，拜登政府的烏克蘭政策一直有兩黨加持，多項援烏計劃也得到了兩黨多數議員的背書。共和黨掌控眾議院後，除得益於一些共和黨孤立主義陣營的候選人落選之外，不少共和黨人雖呼籲要加強對援烏資金的監管，但總體上仍支持加大援烏力度。今後一段時間，美國對烏支持不會出現顛覆性變化。

　第二，西方國家對烏軍援出現重要變化。繼宣布向烏克蘭提供「愛國者」地對空導彈防禦系統之後，新年第一周，美國再出重拳，宣布向烏克蘭提供50輛素有「坦克殺手」之稱的布蘭得利戰車，目的是增強烏克蘭的攻防能力，改變戰場上的力量平衡。

　稍早，法國打破禁忌，率先宣布向烏克蘭提供AMX-10 RC輕型坦克，成為首個向烏克蘭提供西方裝甲戰車的國家。此前，為避免激怒俄羅斯，作為歐洲在基輔和莫斯科之間的主要調解人，馬克龍主要向烏克蘭提供了火炮、裝甲運兵車、防空導彈和防空系統等裝備，遲遲沒有提供更先進的武器裝備。這次轉向意味着法國並不看好和平解決俄烏衝突。

　德國也不甘落後，1月5日晚間，宣布在3月底之前向烏克蘭提供40輛「黃鼠狼」裝甲戰車。迄今為止，德國已向烏克蘭提供了包括自行榴彈炮、「獵豹」防空坦克和Iris-T防空系統在內的軍事裝備。朔爾茨政府似不會止步。目前，越來越多的人要求向烏克蘭提供威力更大的豹-2主戰坦克。

　烏克蘭高層善於煽情爭取更多的支持，國防部長雷茲尼科夫近日稱，烏克蘭人流血犧牲，執行的是北約的任務，被北約成員國防長譽為「文明的盾牌」，「保衛著整個文明世界，整個西方」，言下之意是烏克蘭替西方國家擋了子彈，北約沒有理由不提供更多的武器。

　去年夏天，北約峰會通過的新「戰略概念」文件，將俄羅斯定性為北約「最大且直接的威脅」。歐洲正在按計劃擺脫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不難判斷，烏克蘭可望繼續獲得北約國家源源不斷的援助。

　第三，俄羅斯戰況不容樂觀。俄軍撤出赫爾松之後，莫斯科採取了狂轟濫炸摧毀烏克蘭重要基礎設施的新戰略，給烏克蘭民眾帶來更多停水、斷電、掉網、沒暖氣的痛苦，試圖激化烏克蘭內部矛盾，「不戰而屈人之兵」。

　不過，這一招並不管用。烏克蘭不但沒有退卻，相反，全國上下同仇敵愾，為現代戰爭史上所罕見。澤連斯基誓言將為生存而戰，收回被俄羅斯吞併的東部四州，還要恢復對克裏米亞的控制，大有藉助冬春攻勢「宜將剩勇追窮寇」，給俄羅斯致命一擊之勢。

　必須承認，俄羅斯對烏開戰準備不足，犯了兵家大忌。早在兩千多年前兵聖孫武就指出：「其用戰也，勝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久暴師則國用不足。夫鈍兵挫銳，屈力殫貨，則諸侯乘其弊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這段話正反映了當前俄羅斯面臨的困境。

　「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試想，一場仗打了三百多天，俄軍至今仍無望速戰速決，焉能不挫銳氣、耗軍力、國庫空虛、難以為繼？

　第四，西方插手當汲取一戰教訓。俄羅斯這場戰爭打得窩囊，很大程度上輸就輸在科技強軍之上。俄烏衝突明面上是烏克蘭對抗俄羅斯，實質上是美國及其西方盟友都間接參與了戰爭。西方國家藉助「算法戰」優勢，把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的軍事應用演繹到了極致，幫助烏克蘭將俄羅斯打得暈頭轉向，簡直是觸目驚心。

　專家認為，熟諳「算法戰」可謂如虎添翼，猶如擁有「戰術核武器」的軍隊與僅有「常規武器」的對手交戰，勝敗可想而知。從戰爭一開始，俄羅斯就不止一次發出「核威脅」，並赤裸裸地宣稱「這不是虛張聲勢」。普京應遏制使用核武器的衝動，尤其在俄軍面臨全面軍事潰敗的情況下更是如此。即使在盧漢斯克等俄羅斯新吞併的領土上引爆核武器，同樣會引發北約的激烈報復，其災難性後果或如同當時日本襲擊珍珠港。

　需要指出的是，俄羅斯畢竟是人口大國，能源產業在全球舉足輕重，美歐要想徹底打垮俄羅斯並不容易。如果執意要這麼做，很難避免對全球經濟造成廣泛損害，包括破壞供應鏈、觸發通脹、債務違約，甚至饑荒，等等。對此，任何一個國家出牌不可能一點都不投鼠忌器。

　普京不達目的恐難罷休。西方有人將扭轉戰局寄希望於俄羅斯現政權被推翻或普京本人身故，這種執念恐墮魔道。儘管普京國內政治壓力增加，也有傳聞說其健康出現問題，但並無真憑實據。何況，俄羅斯強力部門相互制約，發生政變的概率微乎其微。

　當然，這並不意味着莫斯科可以高枕無憂。隨着戰爭傷亡人數不斷上升、西方國家制裁力度不斷加大，對俄羅斯而言，烏克蘭很可能成為另外一個阿富汗。一旦戰事長時間陷入僵局，民生困頓，克宮或別無選擇，只能放棄進攻，找個臺階抽身退出，與烏克蘭簽訂某種形式的和平或停戰協議只是時間問題，極端情況下不排除出現政局動盪局面。（圖源：路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