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年代的香港普遍教育水平不高,偏偏那又是個書信年代,許多人在書寫信件上遇到困難,需要仰賴代筆人的協助。1915年油麻地郵局落成,旁邊雲南里就開了很多寫信檔口幫忙執筆寫信,這些代筆攤檔,有如港版「解憂雜貨店」,替普羅大眾「書」心、解憂,撰寫各種信件,包括家書、報稅、牌照申請等等。
當時的代筆工作成為一個蓬勃發展的行業,整個雲南里成行成市,找上門的客人每日「由街頭排到落街尾」,絡繹不絕,舊時幫忙報稅的代筆人每天能賺取300至400港元,月薪更高達一萬港元,這對當時的人們來說相當可觀。
隨着知識水平普遍上升,識字的人越來越多,加上進入電子世代後,人們現在可以透過網絡輕鬆地完成許多事情,包括繳稅,使得代筆寫信這個行業的需求逐漸減少,好景不再。昔日的繁盛現已逐漸衰亡,大本營經歷了四度搬遷,直到搬到油麻地玉器市場這個現址,曾經好幾十個書信檔已剩下寥寥無幾,現存的書信檔屈指可數。「徐伯」徐麟堂的「喜臨門報稅」就是其中之一。
行業逐漸式微,徐伯指新客越來越少,只剩下零星幾個老熟客需要他們這些「報稅師爺」幫忙代筆,徐伯唏噓道,舊人一個個走,新人又入不了行,「冇人買冇人賣」談何傳承?如今,偌大的油麻地玉石市場僅剩四檔書信檔,猶如沙漠中的孤島,堅守著過去的輝煌。
曾經輝煌的行業為何這般青黃不接?徐伯說代筆看似簡單,但不熟行的根本應付不來。那什麼人才能勝任這份工作?徐伯直言,當時的「寫信佬」幾乎個個都大有來頭,不乏退休校長、政府官員、律師等,街頭巷尾臥虎藏龍,不容小覷,因此「寫信佬」還有「市民秘書」和「報稅師爺」的雅稱。
徐伯雖是「報稅師爺」,但不止幫人報稅,執筆大半輩子,代寫過各種書信,有情信有家書,唯獨不寫投訴信。做代筆寫信的,不怕紙短情長,只怕「手尾長」,徐伯直言代寫投訴信只「聽一邊唔聽一邊」未免有失公道,故而不寫。作為旁聽,無權審案,是是非非不好搬弄,所以「未知全貌,不予置評」。這可能就是文人雅士的風骨。
別看徐伯精神矍鑠,與記者侃侃而談整個下午,他其實已經年屆九十。如他所說,真的是「做得一日得一日」。當有朝一日,最後這幾家代筆寫信的攤位也消失了,這個夕陽行業就會太陽西下,正式落幕。而被時代巨輪淹沒的不僅僅是這個行業,還有那些跟不上社會步伐的舊人⋯⋯
這些年邁又自力更生了一輩子的人,「退休」之後,該何去何從?(孔巧倩 郭玉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