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孝」里，老萊子七十歲穿彩衣扮娃娃逗父母笑，這些故事像塊鐫刻着孝道的千年豐碑，一直屹立在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之林。孔孟以降，不知多少聖哲先賢就此留下諸多的警世名言。這些話從春秋戰國飄到如今，倒像是屋簷下的雨滴，滴滴答答滲進每個炎黃子孫的骨頭縫裡。

《戲彩娛親》圖

    前些年回鄉，見着村裡的老人守着老屋，總想起《禮記》裡「冬溫而夏清，昏定而晨省」的古訓。那時節，孝道是實打實的物件——給爹娘端藥要雙手捧着，冬日添衣得摸着衣襟暖了才遞過去。如今年輕人在外頭闖蕩，好多人吝嗇地顧不上打個電話，即使父母問聲關切的話，其不耐煩的應答比屋簷下滴答的雨點還稀鬆。孰不知，你再大在父母的心中也是個孩子，永遠放不下的是那份心靈牽掛。最讓老人記掛的，不是錢財，而是兒女走進家門時的那聲「爸、媽」。

    記得早年父親生病，冒着風雪騎着那輛破自行車，跑遍周邊十里八鄉的泥濘遍尋中藥鋪四處求醫抓藥的情景。永遠難忘終於找到那味藥時，心頭瞬間湧起的那份愉悅。可如今，多少人手機裡還存着父母的照片？還有多少人記得去為手腳不太靈便的父母，去洗一次腳、剪一次腳指甲？

    前些日子，我一位獨居的同學講起，他兒子雖遠在香港就職，仍堅持每天給他視頻噓寒問暖，不禁感慨良久。如今，缺食少衣的時代早已翻篇，父母需要的已不是金銀財物？不過是三餐時問一聲「吃了嗎」，降溫時叮囑句「添件衣裳」，生病時送上一絲寬慰的話而已。可惜好多人明白這理時，爹娘的墳頭草已三尺高。

「孝」字石

    前些年，經常夢見父親蹲在田埂上卷煙葉，煙圈飄到半空散了，驚醒時枕邊濕了一大片。閒淡獨處時，也經常憶起父親彌留之際緊緊攥住我的那支布滿青筋的手，還有他那呆滯的目光中射出的那份深沉和不舍。

    《孝經》中說，「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可多少人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待」，才曉得顯親揚名不如床前盡孝，更不如父母健在時常送去的幾句問候和一張笑臉。就像咱老家清明上墳，紙錢燒得再旺，也比不上生前一碗熱湯暖人心腸。如今科技發達，視頻通話雖能見着人影，可隔着屏幕的寒喧，總不如推門進屋的「我回來了」更實在。

    前些天讀《顏氏家訓》，重溫「父母威嚴而有慈，則子女畏慎而生孝」時，方知孝道原是雙向的修行。父母在時嫌他們嘮叨，等自己也白了頭才懂，那聲聲叮囑原是世上最金貴的念想。就像咱村中的老井，你小時候喝過的甘甜，總會在父母口乾舌燥時湧出來。可惜井水乾涸了才想起舀水，終究是遲了三秋的涼。（王樹成）

頂圖：和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