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人,特别是中国人有论道的传统,这是中国人独特的宗教精神。若从西方模式来看,也许会否认这是宗教,但这未必不是偏见。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只要是道统或者上帝的信仰者,都充满了宗教性的敬虔,这一点没有任何区别。
不亚于西方宗教精神的中国大道信仰
西方人的宗教精神主要在于人神之间,培养崇高与庄严,以敬畏心去奉行上帝的使命;中国人的精神兴趣非在于人神,而在于道,气质上是祥和与寂静,更在乎传承道统,也有神学部分但非主要。两者其实都显然是宗教精神,这里且不以佛与道为例,我们来看宋明儒家的程朱理学及陆王心学的代表人物,及后来晚清大儒曾国藩,那种以维护道统为己任的敬虔精神,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个虔诚的基督徒。
中国人宗教精神实质的世俗特点或许更浓烈,在儒家文化没有被遭受严重破坏之前,绝对不能说中国人的精神是没有信仰的,多数中国人有自己对大道的信仰。孙中山先生引自《礼记》而广为人知的“天下为公”,事实上就是一种中国人在政治治理上的“道统”观念,不管是“大同”还是“小康”,都是传统的中国人在“道统”范畴内的表述:社会与人的理想性归正。
“道”统与四合院的精神
什么是道?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也”,大道有其宗教的超越性,这与佛教及基督教相似;而《中庸》说“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则说出了道的日常性。道,从“首”从“走”,从造字本义来看,即是人的头脑所选择走的路。走有走的路,言有言的路,是故“道”又是“说”。既含有形的形而下的物质路,也是无形的形而上的精神路。中国人讲的大道当然指的是后者,对待的态度是宗教性的虔诚,这包括儒释道三家。诸子百家对此各有观点。譬如儒家不感兴趣神秘学说,直接谈人人必须走的路———“仁义礼智信”,以此为常道。
中国人的道统观念,完全浸润在中国人传统的文化艺术生活中,包括建筑。宫殿是大四合院,普通人家是小四合院,园林也是四合院中的园林,乃至寺庙与道观也还是四合院格局。四合院可以说是中国人一切建筑范型的缩影,方正而四合,一个家族式“大公”小天下,充满了“小康”的温馨。在这其中,理想的状态是:人人遵家训,学习“仁义礼智信”,修身齐家,以求将来乃至参与治国平天下。而西方的建筑,高耸入天,庄严崇高,为的是时时提醒人们应当跪在上帝的脚下,深感自我的渺小以防变得自大。建筑风格的不同显然源自精神趣味的不同。
精神心态无关建筑而关人心
建筑其实也都是关乎人心的。一个傲慢的人,走入欧洲的各式大教堂,也许就立刻收敛了狂傲,从心底里生起了对伟大造物主的敬畏;但也有可能,在城堡中住久了,会错觉取得了上帝的地位。一个狂躁的人,走入中国的四合院,也许立刻就发觉宁神定气了,一种放下斗争回归本来的心态便油然而生;但也有可能,在四合院呆久了,就耽于安逸不思进取,自我封闭了。
在东方,若疲了,可以看看西方换个心态与维度;同样,在西方,若累了,也可以换种东方思维。这是现代人的幸运,何必非较个长短而取其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