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最简单的问题可以体现出最宏大的真理。上周,我在基辅和一些独立广场活动人士见面时,谈到了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坚持认为,乌克兰属于俄罗斯的传统“势力范围”以及和西方之间的“缓冲区”,因此,美国和欧盟需要放弃对乌克兰的染指。交谈进行到某个时候,其中一名活动人士、乌克兰著名记者维塔利·瑟奇(Vitali Sych)爆发了:“有人问过我们,是否想成为他缓冲区的一部分吗?”
瑟奇的问题直击乌克兰局势的核心。很简单,大多数乌克兰人对这种强加给他们的游戏忍无可忍。这个游戏就是乌克兰在普京的势力范围中跑龙套,以便让俄罗斯继续自我感觉是个大国,以及乌克兰被迫忍受基辅亲俄政权的惊人腐败。自下而上的革命在基辅市中心的独立广场爆发,100多人为之献出了生命——在这里,他们被称为“天堂百人”(Heavenly Hundred)。在那之后,乌克兰对自己的势力范围进行了主张,表示希望成为欧盟的一员。
但是,乌克兰人的这种做法对普京领导的俄罗斯——以及对欧盟和美国——构成了深刻的哲学与政治挑战。怎么会这样呢?
如果普京输掉,乌克兰摆脱俄罗斯并加入欧盟,这将威胁俄罗斯的核心定位。普京塑造了这个定位,并希望将它发扬光大——形成一个传统的俄罗斯,在这里,国家主宰个人,祖国的荣耀来自于它拥有的领土、提炼的油气、统领的邻国、拥有的导弹数量,以及在世界上扮演的地缘政治角色——而不是赋予俄罗斯民众权力,并培养他们的才能。
如果普京获胜,并让乌克兰无法在5月25日进行自由公正的选举,那么他对邻国的邪恶影响定会有增无减。外界会看到更多像上周那样的情况:德国工程业巨头西门子(Siemens)的首席执行官乔·凯瑟尔(Joe Kaeser)前往莫斯科向普京示好,并向他保证,所有交易都将继续进行——即便处在凯瑟尔所说的“政治上的困难时期”。(这就是德国人对普京阻止乌克兰成为欧盟成员国的说法,而德国自身早已在享受欧盟成员国待遇。)
走在基辅圣索菲亚广场的砖石街道上,或是游览同名的11世纪宏伟圆顶教堂时,你自然会理解,俄罗斯和乌克兰在过去那些世纪里对彼此产生了多大的影响——直到今天也没有什么不同。第一个统一的“罗斯”国(Rus)就诞生在基辅。当时,基辅大王公圣弗拉基米尔(St. Vladimir the Great, the Grand Prince of Kiev)统一了该地区的所有部落和领地,建立了历史学家所说的“基辅罗斯”政权。圣弗拉基米尔也使东正教成为了官方宗教。
快进到1000多年后的今天,又出现了另一个“弗拉基米尔大帝”——普京。他在乌克兰的边境集结军队,以重建俄罗斯在这一地区的影响力。普京最近暗示,现在可能是时候重申对“新俄罗斯”(Novorossiya)的主权了。他指的是乌克兰东南部的一个地区,19世纪时隶属于俄罗斯,而“新俄罗斯”正是当时的沙皇对这一地区的叫法。
所以,当普京谈起“新俄罗斯”的时候,他真正的意思是“旧俄罗斯”——曾经统领乌克兰的俄罗斯。他希望防止出现一个“新乌克兰”,以免它用新的观念影响今天的俄罗斯,只不过这一次会是自由主义的观念。
“这已成为所有人的一场生存斗争,”乌克兰新的经济部长帕夫罗·谢瑞米达(Pavlo Sheremeta)说。他表示,自由派的俄罗斯朋友打电话给他说:“请坚持下去。不要背叛我们。”不要让普京粉碎乌克兰正在努力创建的模式,否则俄罗斯永远都不会有所改变。
“从长远来看,俄罗斯的成功取决于它如何在21世纪竞争。你不能单靠石油和坦克,用欺凌别人的方式来竞争,”谢瑞米达还说。那种做法可能会“暂时”让你觉得很强大,“但它不过是种毒品。乌克兰的最终成功可能会再次证明:民主、法治和人权才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最佳配方——而不是[普京]供应给俄罗斯人的毒品。”
乌克兰商人、倡导公民社会的活动人士娜塔莉亚·帕波维奇(Nataliya Popovych)表示,乌克兰已经从2004年的“橙色革命” 中汲取了教训。当时,他们摆脱了旧秩序,但却拱手把一切交给了一帮新的腐败政客。这次的独立广场革命则催生了一系列公民团体;它们监督着每位部长,还希望确保总统选举的公正进行。
然而,这绝非易事。乌克兰局势复杂。传统上,这里腐败横行、权贵阶层唯利是图、警察屡有暴行,独立广场的革命者难免会在国内遭遇大量敌人。但是,普京的干预,只会让乌克兰人争取更加体面、更趋近于欧盟的未来变得困难许多。
“‘天堂百人’死在这里是为了争取人权和拥抱欧洲的价值观,”帕波维奇告诉我。不过,要想将这些融入乌克兰的新政治面貌,这个羽翼未丰的国家“必须生存下去”,那就需要欧盟和美国的保护。
“我们倒希望这只是关系到乌克兰一国,”她说。“但正在进行的是一场文明之战。我们只是碰巧处在了它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