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于《佛的足迹》
中國是一個詩的國度,詩作為一種帶有深厚文化積澱的心智之果,已經很深地滲透到各階層人們的精神之中。佛教對中國古代詩歌的影響非常深遠,作為西漢末年傳入的外來宗教,佛教幾乎與中國的文學走向自覺同步。僧人在傳法示道的同時,充分利用了詩的體裁,或宣揚佛教哲理,或表達方外情趣,為中國詩歌的發展注入了新的內涵。詩歷經幾朝江山到唐朝獨尊頂峰,禪在各宗衍化下至唐代禪宗興盛一花五葉,使此時期的佛教與詩歌有新的融合。
六祖惠能示法偈最具代表性
佛教在宣傳教義中常使用一種與中國古體詩相近的形式,稱為偈,它由固定字數的4句組成,種類較多。以三言、四言、五言、六言及七言一句組成的「別偈」為主要的兩種偈之一,它與漢以前的四言詩和漢以后的五言、六言、七言詩極相近。其創作出自「靈感」,與詩人的創作冲動極為相似,有的偈還成為傳世之作。而最有代表性的要數禪宗六祖惠能的示法偈。惠能本不識字,在聽完神秀所偈「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后,他口述一偈云:「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種比喻貼切、新穎、生動、耐人尋味,且詩體與五言絕句相去無幾。正因為偈與詩極相近,故會說偈的僧人,作詩也就不難。
偈與詩的結合促進了詩的通俗化,它自成一體,作詩者蔚然成風,這在古代詩歌的黃金時期--唐代及稍后一段時間里表現尤為明顯。唐至五代,有據可查的僧人詩集就達40餘部,出現了以王梵志、皎然、齊己、貫休、寒山、拾得為代表的一批詩僧,詩作豐富,成就斐然。例如皎然曾作「真我性無主,誰為塵識昏」(《禪思》),「夜镕禪用精,空界亦清迥」(《答俞校書冬夜》),說理深刻,對仗精當。齊己曾寫「前村深雪里,昨夜數枝開」(《早梅》),「月華澄有像,詩思在無形」(《夜坐》),細膩生動,寓意深刻。貫休書「镕擔茶器緣青障,靜衲禪袍坐綠崖」(《山居濤》),動靜相應,情理交融。
佛典入詩增添高雅格調
到了宋代,詩僧承前啟后,成就卓著。智圓作《贈林逋處士》詩「風搖野水青蒲短,雨過镕園紫蕨肥」;契嵩作《寄月禪師》詩「聞道安禪處,深蘿任隔溪。清猿定中發,幽鳥座邊栖」;摹寫自如,清麗真切,以動喻靜,動靜相應,沒有一定的文學功底是寫不出來的。此后,元明清三代的詩僧也有不少佛理詩、禪趣詩、山水詩以及抒懷、酬唱之作,其中有不少詩作,詩思高妙,詩境幽遠,詩調清新,頗為可誦。
有不少詩人對佛教有所研究,能較好地以佛教語言、典故、禪理入詩。佛語有特定的含義,在充分理解的基礎上加以巧妙運用,不僅給詩注入了新的語言,還擴展了詩的意境。佛典產生於特定環境,一個佛教典故就是一個深藏哲理的故事或一段千古流傳的佳話。佛典入詩,一方面反映了詩人的文學和佛學造詣,另一方面也增添了詩的高雅格調和深湛意象。禪理在認識論上屬於主觀唯心論,但其論說方式卻有諸多可取之處,如說理直接了當、明晰透徹、問答迅捷,不落跡象,往往一語道破真諦,言盡意無窮。這種思維方式進入詩歌創作,必然使作品在抒情、說理、寓意的結合上更趨完美,達到新的境界。
以禪入詩豐富美學寶庫
佛教與詩歌的關系,一方面是僧人用詩的形式表達思想,構築形象;另一方面是佛教、特別是禪宗通過對士大夫的影響,反映到創作中去,從而構成獨特的文學景觀。
禪和詩雖然有著相通的機制,但詩受禪的影響更大些。這最主要表現在以禪入詩上,禪給予詩的往往是既空靈又密致的思理。而這種思理的上乘又排除了枯澀的義理,更傾向於追求象外之象,「如羚羊挂角,無跡可求」。這契合了傳統詩學中的含蓄,但又賦予了新的內涵。王維、司空圖諸人的作品,就能夠很好地反映這種境界。以禪入詩的結果豐富了中國古典美學的寶庫,也給詩壇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佳作。
另外,在詩歌批評上,禪學的滲透為詩學開拓了更廣闊的空間,如后來成為中國文學批評的重要概念、并與某些時代的創作風氣產生了密切關系的一些術語:「妙悟」、「境界」、「飽參」、「活法」等,都來自於禪學。佛教進入中國以來與中國詩歌彼此影響,互相融合,給中國的文化史增添了更多的色彩,并將繼續影響著中國以后的文化走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