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下任仍是“愚蠢”總統
近15年的美國外交政策無能不只是小布什或奧巴馬及其幕僚造成的,對美國的錯誤展望也是主要貢獻者。只要美國人允許其領導人基於改進沖動和“國家偉大保守主義”這兩種幻覺制定外交政策,外交無能就會持續。這一觀點值得關注。
美國已對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的外交政策無能忍受13年,下任總統就職前這一狀況幾乎不可能改變。這個國家迫切需要從這種一貫錯誤中被拯救出來,但目前卻沒有特別的原因讓人相信,下任總統會有所改觀。因此,一個折磨人的問題是:什么讓美國的外交政策在兩任總統這么多年的領導下,最終從一場慘敗走向另一場慘敗?
有沒有可能我們只是運氣不好,連續遭遇了兩位愚蠢的總統?問題是小布什和奧巴馬並不缺乏重要天資。跟隨愚蠢政策不一定非得需要一個愚蠢的人,一個誤入歧途的人就行。那么,連續遭遇兩個誤入歧途的總統,這事是怎么發生的?
唯一令人信服的答案是,美國的整體展望出了問題——至少是外交政策精英對國家的整體展望。這一整體展望,在當前外交政策事務方面,似乎是由兩個基本哲學觀念支撐,兩個觀念都是沒有希望的幻覺。
其中一個哲學觀念來自於所謂的改進沖動(ameliorative impulse)——那種人類可以改進、人性可以改變,以及只要足夠努力、我們就能傳播親善和光明的想法。這就是威爾遜主義的哲學基礎。伍德羅•威爾遜的美好信念是,美國代表全人類行使權力,就能傳播民主,而民主廣播就能促進和平。這一理論在伍德羅•威爾遜執政期間沒能奏效,至今也沒奏效。
但它並未消亡。小布什在總統第二任期就職演講中,宣稱他的目標是從世界所有國家和文化中鏟除暴政時,就在兜售威爾遜主義的思想精華。他沒有意識到,自己通過入侵和推翻暴政在伊拉克建立真正民主的計劃,並沒像計劃那樣奏效。
然而,即使在“改進沖動”思想代表人小布什外交政策努力失敗之後,奧巴馬還是掉入了同樣的陷阱。他說,如果我們不跟隨時代潮流摧毀利比亞卡紮菲的暴政,我們就不是美國人。所以,美國領導了對利比亞的轟炸行動、消滅了舊政權,制造了後來被證明已無法控制的亂局一片。奧巴馬此後又憑感覺得出結論,敘利亞總統阿薩德必須下台,似乎仍然基於改進沖動的思維方式。現在,美國同時成了阿薩德和阿薩德反對者不共戴天的敵人。
改進沖動正在推動奧巴馬政府的自由幹預主義。正如威爾遜本人一樣,奧巴馬政府的威爾遜主義官員相信,如果美國代表好人保持在全球的廣泛存在、與壞人作對,好的事情就會隨之而來;如果美國能消滅暴政,民主和穩定就會隨之而來。這似乎從未奏效,但卻沒讓威爾遜主義的真正信徒產生任何二心。
改進沖動的反方面是悲觀主義——那種人類是有缺陷的、暴政永遠會與我們同在、人性固定不變、以改進沖動為中心的烏托邦夢想總是栽跟頭的思想。源於這種人生觀的外交政策聚焦力量平衡的必要性,拒絕人類發展中會有任何頂點的想法。
推動美國當前外交政策的另一種哲學觀念認為,美國後冷戰時代的使命是,在21世紀的世界范圍內采取其在19世紀的北美洲大陸上采取的行動,或者如其20世紀初期突然出現在世界舞台上一樣。威廉•克裏斯托爾和戴維•布魯克斯1990年代末在《旗幟周刊》(Weekly Standard)發表著名文章,宣揚他們所稱的“國家偉大保守主義”(national greatness conservatism),其核心宗旨似乎是,美國還沒有偉大到能滿足民族的雄心。他們呼籲提升國家使命感,援用西奧多•羅斯福——美國成為帝國時那個才華橫溢、不可抑制的戰爭販子——為自己的觀點提供支持。
此後,對於美國在世界的角色,布魯克斯已轉為某種謹慎態度,但克裏斯托爾則一以貫之,自911那個早晨以來,對美國任何一次真正進行或意圖進行的對外幹預都大加稱贊,他的“國家偉大保守主義”似乎沒有節制。
但是,把入侵伊拉克這種災難與美國在北美州中部鞏固權力的大膽行動等同起來,或把它與將腐敗衰落的西班牙踢出加勒比和東亞這樣的大膽行動等同起來,有一個漏洞。北美統一代價相當大,回報也非常巨大——形成了一個面向兩大洋、跨兩大洲的國家,可向兩大洲投射力量。至於西班牙沖突,美國幾乎沒付出什么代價,卻極大加強了國家的全球地位。很難說這些大膽行動沒有深化美國的國家利益。可是,美國入侵伊拉克、幫助推翻卡紮菲,或者令自己同時卷入針對敘利亞內戰雙方的戰爭,這些行為如何加強了美國的全球地位?
所以近15年的美國外交政策無能不只是小布什或奧巴馬及其幕僚造成的,對美國的錯誤展望也是主要貢獻者。只要美國人允許其領導人基於改進沖動和“國家偉大保守主義”這兩種幻覺制定外交政策,外交無能就會持續。 作者:羅伯特•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