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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 :大部分知识分子不能称之为中国知识分子

2014-12-31
来源: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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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阿来,知名作家,四川省作协主席,1959年生于四川阿坝藏区马尔康县。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尘埃落定》、《空山》、《格萨尔王》、《瞻对:终于融化的铁疙瘩———一个两百年的康巴传奇》,诗集《棱磨河》,散文《大地的阶梯》等。曾于2000年凭《尘埃落定》获得第五届茅盾文学奖。

一纸风行南方,祝南方都市报越办越好!——— 阿来寄语南都

从现实走进文学,又从文学迈入现实,而现实总与历史关联,阿来的文学作品一直在现实和历史之间穿梭。用四部惊世骇俗的鸿篇巨制可以呈现阿来过去18年的思考。这是他对自己,也是对藏区的思考。

写完《尘埃落定》入职《科幻世界》

对阿来而言,过去的18年,是他生活变化最大的18年。

1994年,阿来写完了《尘埃落定》。那一年,阿来35岁,是四川省阿坝州马尔康县文化局的一个干部,在一本杂志做编辑。

《尘埃落定》一直到1998年才正式出版,但在1994年,它的完成对阿来来说却是划时代的。“这就是我对阿坝的一个交代,帮它梳理了地方史。”对阿来而言,《尘埃落定》帮他解决了一个一直困扰的问题,即自己究竟是从何而来,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但对于自己是否就这样每天写下去,阿来确实有困惑。“天天写书,一两年写一本,看上去很好,但并不是我想要的。一个作家也不一定一辈子写很多作品。相比年纪轻轻就避到书斋,我觉得去参与生活,亲身经历这个时代正在发生的事情,显得更重要。”

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后,一直停滞的改革开放进入了新层次,尤其是市场化变革。但阿坝毕竟是一个小地方,保守且缺乏活力,几乎隔绝了一切外来的可能性。这让阿来有些失落。

而对于阿来而言,离开也并不容易。首要问题就是编制,在20世纪90年代,要让人放弃这个衣食无忧的“身份”,确实是个艰难选择。纠结很长一段时间后,阿来最终作出离开的决定,他称之为“不辞而别”。

1996年,阿来来到成都,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科幻世界》杂志做编辑。为何选择这个工作?“这个单位当时正在市场化转型,我希望能切实参与到这个转型中。”两年后,他成为这本杂志的总编辑,如愿站在了时代潮流的最前沿。

“成为一把手之后,我觉得就是要做两件事。”阿来回忆道。首先是让原来的单位职工转变成公司人。另外,阿来也敏锐感觉到刚兴起的互联网可能带来的变化。阿来在《科幻世界》总编辑位置上坐了10年,最后成功让这本杂志衍生出五六种,成为当时世界上发行量最大的科幻杂志。

但阿来并未就此满足。为突破《科幻世界》的发展瓶颈,当时阿来甚至已在外地找到合作伙伴,准备上市募集资金。但最终因政策原因,合作上市计划夭折,这意味着《科幻世界》只能在四川做些传统出版业所能做的事。

“这件事做不成,我也不想老是重复,守着这个小摊子,一年就赚那么些钱,这份工作对我而言,已完全变成一个重复劳动。”2005年,阿来辞职。

“老天就是安排我干写作这件事”

1998年,《尘埃落定》出版,在国内产生巨大影响。2000年,阿来凭《尘埃落定》获得了第五届茅盾文学奖,成为该奖项有史以来最年轻获得者。但从1996年阿来进入《科幻世界》之后,他并没有再继续创作长篇小说。

2005年“五一”节,阿来从《科幻世界》离职后,开始创作他的第二部长篇小说《空山》。“我想老天就是安排我干写作这件事,可以容许我去干一阵别的,但它最后不会让我离开太久的。”

《空山》延续了阿来从《尘埃落定》时便开始的思考,仍然将目光落在了他心心念念的藏区。

“虽然我只有一半血统是藏族(注:阿来母亲是藏族,父亲是回族),但我确实对藏区、藏民族和藏文化的问题非常关注,它有自己文化的特殊性,同时在现代社会又面临许多挑战。这个族群自己究竟应该怎样面对这些挑战,是我始终在关注的问题。”

在《空山》之后,阿来相继又创作了《格萨尔王》、《瞻对:终于融化的铁疙瘩——— 一个两百年的康巴传奇》(以下简称《瞻对》)两部关于藏区的长篇小说。数量算不上多,但却个个都是阿来深度思考的结晶。他说,每一本书其实都是他在解决自己疑惑的问题,这也是写作对他的意义。在写作之余的大部分时间里,阿来都在藏区行走,熟悉藏区,收集资料。

“写作就是帮我把眼界打开,让我们更敏感更宽广地投入到这个社会当中,虽然最后可能是用一种比较狭窄的,比如说以某种书的方式去呈现,但我希望其背后的内涵能尽量宽广。”

写藏区的历史,也写藏区的当下

那我们就用这四本书来呈现阿来在过去18年中,对自己,也是对藏区的思考。

“《尘埃落定》写的其实是1950年以前的藏区,说的是我们从何而来的故事。”阿来说,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四川在1950年解放,上个世纪就刚好被分成了两半,一个是旧的藏区,一个是新的藏区。而《空山》写的正是这个新的藏区。

“在写《空山》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今天的藏族社会的进度这么艰难,甚至可以说有越来越多的力量在抗拒进步,究竟是为什么?我们现在习惯用国际政治来解释这个问题,但我同时想到可能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文化问题,所以我后来就写了《格萨尔王》。”

在花了大量时间整理藏区史学、历史文献后,阿来又系统学习了人类学对原始文化的诸多研究,所费时间和精力之多,连阿来都戏称自己的写作简直成了这些研究的副产品。

2009年,写了三年的《格萨尔王》得以出版。

“实际上,我们从中国知识界得到关于中国边关少数民族题材的答案上来看,大部分知识分子只能说是典型的汉族知识分子,而不能称之为中国知识分子,因为他们除了汉族和国外的知识,并不具备其他民族的知识。”阿来说。

在这样的背景下,阿来开始自己去寻找答案,他开始读从元代以来官方对藏区的记载,希望能了解藏区与中央之间的关系历程。最终在阅读史料和档案的过程中,他寻找到了瞻对这个地方。

“在今天,瞻对的编制其实就是一个县,仅有两万左右人家,但它却同清政府发生过几次战争,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阿来发现,其次每次战争起源都不一样,都是些具体而微的事情。

“这个例子说明,当外面希望你变化的压力太大,当地又跟不上的话,会产生一种反向力量,就是抗拒改革。”这就又回到了最初关于改革的问题,我们每个人都曾经历过。“而到清末民初,国际关系的影响也开始有所反映。”

这就是阿来对于今天藏区问题的解释,而这种解释也得到了官方认可。2013年底,《瞻对》获人民文学奖非虚构奖后,中央统战部相关领导曾委托四川统战部给阿来写信,给予《瞻对》极高的评价。在藏区有些地方,《瞻对》甚至成为了党校培训的参考书目。

“我也很清楚,在《瞻对》之后,我很难再回到过去。”阿来现在正在写的两本书,都是关于当下藏区的“对我而言,这也已不仅仅是一个责任。”阿来说,对今天藏区的书写出现了不好的现象,要么就极度浪漫化,要么就妖魔化。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应坚守初创想法”

阿来同南方都市报的交往,主要是基于2003年以来,南都创办的华语文学传媒大奖。阿来对这个植根于民间、立志“反抗遮蔽、崇尚创造”的民间大奖给予了极大关怀,他不仅于2008年获得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作家,也曾短暂担任该奖的终审评委。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有很好的基础,但我希望一定要坚持住当初办这个奖的想法。他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影响,现在越来越受到关注。”但阿来也直言,对于一些外界的非议,主办方也应该有足够的重视,尤其是在评委的设置上,应该更加长期化,这样才能让评委真正负起责任。

“其实对任何文学奖而言都一样,你必须得体现自己所重视的价值观。所以要不断地明确自己的价值观。如果你完全舍弃这个价值观,根本没什么价值观,那你这个奖本身就没什么价值含量了。”阿来说。

南都渊源

2008年,阿来获得由南都主办的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作家”。

阿来也曾短暂担任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终审评委并多次参加该奖颁奖仪式。

2014年4月,阿来就新书《瞻对》接受南都记者专访。

统筹:龚慰王莹刘丽君

采写:南都记者颜亮实习生王蔚如摄影:南都记者黄集昊

[责任编辑:宋斯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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