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商報網訊】根據路遙小說《平凡的世界》改編的同名電視劇,一經播出廣受關注,并在網絡上成為熱門話題。近日,文學評論家付如初在深圳與讀者分享了《平凡的世界》的創作故事和路遙經歷的點點滴滴。有人曾評價,《平凡的世界》的現實意義大於文學意義。讀者從他的作品里,更願意尋找到自己作為小人物的命運共鳴,這也是《平凡的世界》能夠暢銷不衰的魅力所在。香港商報記者 黃鶯
受讀者熱捧卻遭評論界質疑
《平凡的世界》近日大熱,習近平總書記在今年全國兩會上與主持人曹可凡談到東方衛視熱播滬產電視劇《平凡的世界》時,主動提及他曾和路遙住過同一個窯洞。習總書記說:「我跟路遙很熟,當年住過一個窯洞,曾深入交流過。路遙和谷溪他們創辦《山花》的時候,還是寫詩的,不寫小說。」
青年評論家付如初在書友會上向讀者分享道,當年《平凡的世界》受到了讀者熱捧,但在評論界卻招來一片質疑聲。從主流文學界的反應來看,將近三十年過去了,《平凡的世界》仍然艱難地走在爭取「成功」的路上。《平凡的世界》至今還處在尷尬的狀態:與巨大的市場銷量和自發的讀者口碑形成反差的,是主流文學界對它的「冷淡」。
路遙寫成《平凡的世界》是在1988年前后,而20世紀80年代整個文學界都在搞先鋒小說。付如初說:「我們現在所熟知的余華、蘇童、格非等,雖然那個時候都是初出茅廬,但他們也都在搞先鋒小說,這在當時是一股文學風潮。可想而知,路遙用理想現實主義手法寫出來的《平凡的世界》會得到什麼樣的反響,大家都覺得他很笨拙。」
以死拼得一部《平凡的世界》
付如初表示,在創作《平凡的世界》之前,路遙早已因《人生》的廣受好評。《人生》的書和電影產生的反響用「舉國皆談」和「萬人空巷」來形容。而寫作《平凡的世界》的路遙卻為此賠上了性命,他在《早晨從中午開始》中詳細紀錄了自己為創作《平凡的世界》所做的三年準備工作。《平凡的世界》寫的是1975年到1985年間,中國城鄉社會發生歷史性變遷的大背景下農民的生活,為了寫好這部作品,路遙把1975年到1985年的《人民日報》和《參考消息》從頭讀到尾,他把當時的社會現象研究得很透徹。除了海量的閱讀,就是「在生活中的奔波」,為了準確和真實,他不放棄報紙上的每一個細節,也不忽視一棵小草和一朵小花的時令,之后的三年創作,更是真正的「嘔心瀝血」。
文學界對《平凡的世界》的態度,路遙生前就早就有體會。《平凡的世界》第一部寫出來之后,時任陝西省作協副主席的著名作家路遙,曾找人交給對他有伯樂之功的純文學雜誌《當代》,并提出三個發表條件:第一,全文一期發表;第二,頭條;第三,大號字形。然而,他被退稿了。終於輾轉在廣東的《花城》雜誌發表并歷經波折出版之后,曾經召開過一個專家研討會,但「評價并不高」,據說連會后的聚餐都免了。開完會回到陝西,路遙在自己的文學導師柳青的墓前放聲大哭……
付如初稱,即便如此,他還是以超常的意志和自信創作出了第二部和第三部。當然,這兩部的發表和出版也是一波三折。甚至,它榮獲茅獎之后,還是有兩種聲音一直存在:一是它獲茅盾文學獎是「運作」的結果;二是第三屆茅盾文學獎評獎是在驚魂甫定的1990年,在歷屆茅獎中評價最低。可想而知,在這個過程中,心性高傲、敏感多思的路遙承受了多少內心的義憤和苦難,而「以死拼得《平凡的世界》」這句話的分量或許至此才顯露了它真正的含義。
文學應洞察歷史又撫慰人心
付如初還在書友會中提到方方的中篇小說《涂自強的個人悲傷》,付如初表示,2013年《涂自強的個人悲傷》發表時,很多人跟路遙的《人生》、《平凡的世界》對比閱讀,探討時代如何對待年輕人的城市夢。但很少有人注意到,兩種典型人物精神氣質上的差別。同樣是來自鄉村的年輕人,同樣懷揣著改變命運的夢想,已經成了大學生的涂自強在生存的困境之外,卻沒有找到任何精神的支撐。他不斷地努力,但卻不斷地沉淪,甚至在沉淪的路上,連愛情的撫慰都沒有,直至最后寂寞毀滅。一個年輕人徒勞自強的悲傷瀰漫了整個文本--文學該怎麼源於生活高於生活,該如何處理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的關系,該怎麼既洞察歷史又撫慰人心,是路遙和方方兩代作家提出的命題。
而讀《路遙傳》,更可以看出文學對路遙的支撐作用。他如飢似渴地愛著書,愛著文學。最終,也是文學真正成就了他的城市夢,成就了他的個人價值實現--當然,文學也讓路遙變成了精神上的貴族,有底氣、有自信去追求北京知青,哪怕這種底氣和自信被人質疑為「愛情和婚姻上的投機取巧」。
付如初,原名付豔霞,文學評論家,文學博士。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現為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部主任。曾在《讀書》、《南方文壇》、《中華讀書報》、《經濟觀察報》等報刊發表多篇文學評論及書評。出版個人專著《莫言的小說世界》,參與《中國當代文藝思潮》、《李白詩選》、《20世紀中國女性文學史》等著作的撰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