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鎮下的淘寶村,是淘寶村形態的一個縮影。它經歷了一個快速發展期,讓村民都嘗到了甜頭,發展勢頭生猛并且解決了農村的許多問題。同樣不可避免的,也面臨著隱憂。
新浪科技 劉璨
魯西南地區,是山東最為貧困與落后的地區,也是經濟大省山東的拖油瓶。這里交通相對落后,沒有像樣的實體經濟。
這里的農村地區,多數還處在原始的農耕時代,是傳統意義上的農業鄉鎮,工業基礎薄弱,沒有膠東半島自古以來的商貿基礎。
然而,菏澤市曹縣大集鎮卻創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
大集鎮曾經全鎮32個行政村中有2個省級貧困村,14個市級貧困村。在過去不到5年的時間里,電子商務改變了這個經濟相對落后、地理位置偏僻的鄉鎮的發展軌跡,大集鎮從默默無聞的窮鄉僻壤一躍成為全國知名的首批“淘寶村”、“淘寶鎮”所在地。
據大集鎮黨委書記蘇永忠介紹,目前全鎮共有網店數量1萬多家,淘寶產業2014年銷售額超過5億元。2014年大集鎮的GDP為21.6億,這比2010年的11.8億幾乎翻了一倍。
回憶當年履任后去鎮里的丁樓村考察,蘇永忠稱當時路上連路燈都沒有,在土路上顛簸了半個多小時才到達村里。而如今丁樓村已經成為山東省著名的淘寶村,曾經一年見不到幾個生人的村莊現在經常被四處蜂擁而來慕名學習的人群擠滿。
淘寶村是中國一種特殊的經濟體,也是長尾效應的典型表現。他們往往針對某個小眾市場,利用農村較為低廉的綜合成本與互聯網銷售,形成一個小的產業集群。
大集鎮下的淘寶村,是淘寶村形態的一個縮影。它經歷了一個快速發展期,讓村民都嘗到了甜頭,發展勢頭生猛并且解決了農村的許多問題。同樣不可避免的,也面臨著同質化、發展空間有限等隱憂。
從賣戲服走出來的淘寶村
作為大集鎮電子商務的“領頭羊”,丁樓村是拜訪大集鎮的必去之地,這里有很多的創業故事,有研二輟學回家的女學生,毅然辭職回家的企業高管,還有醫生世家在孩子的堅持下全家做電商的故事。
去往丁樓村的行程從一個炎熱的上午開始。
在一條雙行三車道的大路向往右一拐,車子駛上了一條鄉間小道。這是一條僅能容下兩輛汽車并行的小道,路的兩旁,是大片的玉米地,和間或零星的村房。有些房屋還是用泥巴砌成的墻,這些泥墻經過幾十年的風吹雨打,已經出現了或大或小的裂縫。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顛簸,外面的景色開始出現了一些變化,路邊開始有了一些廠房,房屋漸漸稠了起來,幾乎每家房屋的外墻上都刷上了標語,類似“東奔西跑不如在家淘寶”的字樣。同時基本每家房屋的門口,都掛著一個服飾店的招牌。我們發現,這里已經離我們的目的地不遠了。
待我們在丁樓村村支部門口下車,從眼下這條小路放眼望去,竟然有了一種步入義烏商貿城的感覺,路兩邊布滿各種服裝廠、舞鞋廠、繡花廠等。
作為大集鎮首批淘寶村之一,丁樓村是大集鎮電商興起的發源地,它與電商結緣也是源于一次偶然。
早在上世紀90年代初,丁樓村個別村民便開始了服裝貿易生意,他們為影樓、戲班加工服飾。丁樓村村支書任慶生回憶說,他們原來肩挑人扛,到各個城市設點推銷布景,一年下來賣出的服裝也不過百套。“1998年,我在淄博打工,一天只能掙11塊錢,還特別擔心家里的女兒。影樓服飾的不景氣讓村民紛紛自謀出路,年輕力壯的外出打工,年老多病的在家種地”,他說。
直到2009年,他在偶然之間接觸到了淘寶,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他發現了一個為學校提供演出服的商機,并逐漸打開了銷量,從給別人做衣服到自己生產、自己銷售。到2014年,他創辦的曹縣慶生服飾有限公司銷售收入已近千萬元。
看到任慶生的成功,村民紛紛效仿。截至目前,丁樓全村300戶家庭有280家開有淘寶店,全村年銷售收入超100萬元的服飾加工戶30多家,其中7家服飾加工企業銷售額超過500萬元。
在今年村支書的換屆選舉下,任慶生被推選為了新一任村支部書記。在別人看來,他淘寶店做的最好,并且樂于助人,是村長的最佳人選。
產業鏈集群
形成小型產業鏈集群,是淘寶村最大的特點。隨著丁樓村的發展,這一效應也愈發明顯。
首先,在丁樓村的帶動下,周圍村莊跟隨丁樓村的步伐也紛紛進軍電商。
孫莊村曾經是一個蔬菜種植專業村,他們大力發展蔬菜大棚。從2013年開始,孫莊村向淘寶村轉型。在孫莊村村支書孫學平的描述里,2013年以前孫莊村家家種蔬菜,戶戶有大棚,而現在全村460戶家庭中有310戶開有淘寶網店,占全村的67%。
孫學平說話有著山東人特有的直爽,他說孫莊村村以前種蔬菜,現在不種了,是因為看到做電子商務收入要比種蔬菜要高,付出更少,“以前做蔬菜大棚大年初一還要去澆水,現在在家坐著就可以賺錢。原來種蔬菜收入2000多萬,現在做電商8000多萬”,他覺得自己找到一個致富的好辦法。孫莊村前期只做網店,直接從周圍村里拿貨,這樣比自己做廠房更快捷。
集群另一個表現是供應鏈的日趨完整,大集鎮面向客戶從最初的童表演服飾到現在發展到民族服飾、攝影道具、舞蹈鞋、繡花、布料、服飾輔料等。而生產企業從最初原料到浙江進貨,如今浙江的原 材料供應商已經到大集鎮開設服務點。生產所需的布匹、服飾輔料、到打版、裁剪、縫紉、熨燙,到包裝,形成了完整的流水線。
村民甚至也開始發洋財,生產銷售萬圣節、圣誕節等外國節日用服裝等。
物流是隨著淘寶村的規模形成而逐漸配套。任慶生回憶自己做淘寶店初期,鎮里沒有快遞公司,自己要騎著三輪車到縣里去發貨。
現在在村里的集市中心,可以看到各大快遞公司的服務點。據了解,申通、圓通、順豐、韻達等18家物流公司已經駐村設點,還甚至出現了不同分公司爭搶業務的現象。
另外,為了能夠擴大淘寶村的規模,大集鎮還計劃建設“淘寶產業園區”,整個園區由淘寶表演服飾加工基地、淘寶演出服飾輔料大市場和淘寶金都大市場三部分組成,總投資3.9億元,建筑面積20萬平方米。
野蠻生長
野蠻生長一詞常被用來形容國內互聯網企業的發展,它已無法簡單的被界定為是一個褒義詞抑或是貶義詞,它形容的是一個非常規的速度。這個速度,有突破,也有隱患。
這就如在《激蕩三十年》里描述的中國制造,它成為了書里2002年的關鍵詞。這一年,中國制造風光無限,讓全世界震驚。同時書中也提坦言,從一開始“中國制造”的全部優勢就在于價格的低廉。而這一特點在隨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被廣為詬病。
大集鎮5年時間GDP翻番的表現在魯西南地區可以稱得上是野蠻生長,它帶來的積極作用不可估量。
與其他有先天優勢資源的地區不同,大集鎮可以說是“從無到有型”的淘寶村。大集鎮淘寶村之前并沒有演出服飾的產業基礎,是農民依靠互聯網思考進行產業集聚發展起來,對于廣大缺少特色資源的農村來說借鑒意義更強。
不過,大集鎮的成功也有一定的特殊性。演出服作為一種特殊的服裝需求,往往被使用一到數次之后便不再使用,這導致對服裝本身的質量要求便不會那么高。
而大集鎮恰恰是迎合了這一點,家庭作坊式生產的多為低價、低質的產品。根據任慶生的介紹,他的廠房做一件兒童演出服的成本在30元左右,批發價格35元,在淘寶上直銷是50元左右。
這些主要成分為氨綸的童裝款式漂亮,質量卻不敢恭維。
而相對沒那么成規模的小企業,繡花、縫紐扣等工作還是采用的人工方式。這些工人多為閑散的農村婦女,或者上了年紀的老人。
通過這種方式生產的產品雖然成本低,但可替代性強,產品附加值不高,也很難走向規模化生產。
任慶生雖然意識到了這些問題,但他卻沒有什么好的辦法。他想雇些高級人才,幫助他管理廠房和升級生產線,卻一直招不來人。這個問題同樣出現在其他企業中。工資不夠誘人,同時農村相關設施不足導致的生活不便,讓很多人才不會選擇來農村工作。
阿里研究院的陳亮認為,人才是制約淘寶村發展的一大問題,可以通過鼓勵大學生返鄉來嘗試解決。
另外,跟風是農村的最大特點,在農村有一個這樣趣事。某年大蒜的價格賣的特別高,于是大家紛紛去種蒜。結果豐收這年由于大家都種了大蒜,供過于求蒜價大跌,而同時由于都去種植大蒜沒人種大蔥,這一年大蔥價格大漲。于是大家又紛紛轉而去種蔥,又導致蔥價大跌蒜價大漲。
這聽起來有趣,卻是農村業態的真實寫照。大集鎮從最初的2個淘寶村(丁樓村、張莊村),已經迅速拓展為6個,形成了一個演出服飾產業集群。在形成規模效應的同時,也帶來同質化競爭的隱憂。
雖然蘇永忠表示現在的生產能力還達不到市場的需求,不過隨著類似的企業越來越多,并且不具備核心競爭力,價格戰在所難免。
在經濟欠發達地區發展淘寶村,不失為一招妙棋,但如何引導產業升級轉型,卻是一件任重道遠的事情。
淘寶村的優勢在于手工制作的個性化與生產成本的低廉,而如果追求產業園區的規模化效應,會失去手工品的特點,并且短時間也無法與成熟的大廠競爭。投建產業園區會不會像其他鄉鎮地區失敗的園區一樣,占了土地,空了廠房,也是讓人擔憂。
按照大集鎮的規劃,除了要做產業園區,下一步還要做跨境電商與cosplay服飾。
這讓我想起任慶生講的一個趣事,他提到村民開淘寶店收入頗豐,一個村民買了一輛小轎車,但由于沒有駕照,于是他只在村里開。
問題是,如果在村里都沒有開溜,怎么敢開到外面去?以現在大集鎮淘寶村的生產水平,考慮進軍國外是不是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