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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為什么能成功實現對土耳其的逆襲

2015-12-02
来源:海外網

  11月24日,一架俄羅斯SU24戰機在執行敘利亞空襲任務時遭土耳其戰機擊落。

  因著這事兒,俄土關系一時成為世人關注的焦點。而這幾日事件的持續發酵,更使二者之間的一舉一動,深深牽引著大家的神經。

  雲石君已對俄土矛盾的深層次原因做了解讀。雲石君也提出了一個問題:在俄土交火之初,土耳其是橫跨歐亞非的世界級大國,而俄羅斯僅是個小小的莫斯科公國。可在接下來的幾百年中,土耳其卻被俄羅斯步步蠶食,最終被壓制成一個蝸居伊斯坦布爾與小亞細亞半島的二流國家。

  這是很不合理的。畢竟當年土耳其與俄羅斯的強弱對比實在太過懸殊。為什么有著世界級大國地位的土耳其,卻被俄羅斯這個屌絲成功逆襲?雲石君在這一節中做個分析:

  在許多人看來,土耳其之所以會敗給俄羅斯,最主要的原因是俄羅斯獲得了工業的加持,而土耳其卻深陷農耕泥沼,遲遲無法轉型。

  這種認識其實是有偏差的。畢竟在俄土對抗的中前期,工業革命尚未發生,工業對文明質量的提升作用也還相對有限,單憑於此,是不足以讓俄羅斯取得對土耳其的戰略優勢的。

  而即便工業時代來臨後,俄羅斯工業水平也長期不過就是個二流末的水平,直到蘇聯興起才一飛沖天。而反觀土耳其,由於與基督教文明地緣關系十分緊密,所以在伊斯蘭世界,它絕對是吸收西方先進技術成果最多的一個。這也就是說,即便土耳其在文明成色上比近代俄羅斯稍有差距,但也並不明顯。憑借龐大的體量,土耳其絕不至於這么早就被俄羅斯打垮(俄羅斯真正進入工業時代是在蘇聯時期,而在那之前,土耳其就已經被俄羅斯打的丟盔棄甲,徹底沉淪。)

  關於這一點,最明顯的例子就是中俄《尼布楚條約》。尼布楚條約的簽訂時間是在17世紀末,當時的清朝,是一個十分純粹的農耕國家,但它依然很容易的就將俄羅斯排擠在東亞以外,並將這種地緣平衡維持了一百多年,直到鴉片戰爭後才被打破。

  奧斯曼土耳其的國力,並不遜於清朝,甚至由於地處東南歐,所以它對歐洲技術的吸納,要遠遠強過遠在東亞的中國。而土耳其從16世紀開始,就已經陷入了被俄羅斯步步蠶食的大坑之中。

  那么,還有什么原因,引發了俄土雙邊關系中,兩國地位的顛覆性逆轉呢?

  在雲石君看來,主要有四方面原因:

  第一,縱向的內在實力此消彼長

  俄羅斯所處的東歐板塊,在古代屬於遠離文明核心區的寒冷邊緣草原。以中世紀以前的人類文明發展水平,尚不足以對這種寒冷地帶有效開發。

  但到中世紀中後期,雖然工業時代依然尚未到來,但歐洲農耕文明的千年積累,已使農業生產技術大大提高,從而初步具備了在較寒冷地區開展農業種植的能力。

  當然,光具備農業開發能力還遠遠不夠的。東歐地勢平緩,利於遊牧武裝馳騁,如果不能有效消除遊牧武裝的侵襲影響,即便出現一些農耕立國的國家,在政治上依然得受遊牧勢力鉗制,難成大氣。這也就是說,遊牧勢力依然在是東歐草原的主宰。

  如果東歐一直保持這種遊牧主導的形態,那土耳其倒是不怕的。雖然遊牧政權的武力超強,但遊牧為主的落後生產方式,決定了建立其基礎上政權,缺乏強大且穩定的物質保障,這也就導致遊牧勢力的對外擴張,通常體現為一時性的燒殺搶掠,而不可能有什么長期戰略規劃。這也就是說,土耳其就算一時在戰場上失敗,但只要有足夠的國力維持持久戰,那么遊牧勢力鑒於己方戰爭資源有限,天然缺乏持續戰爭的潛力,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有大舉攻占的企圖,甚至會主動尋求以商業貿易的方式來獲取穩定收益。

  但熱兵器時代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熱兵器的出現,大大抵消了遊牧騎兵的武力優勢。而相對於冷兵器,熱兵器的制造,又需要更加豐厚的物資基礎支撐——這意味著單位創造能力更高的農耕政治勢力,憑借熱兵器的加持,取代了遊牧勢力對東歐的主導。具體到現實層面,就是俄羅斯系莫斯科公國的興起,和蒙古系金帳汗國的沒落。最終,莫斯科公國消滅了壓在自家頭頂的金帳汗國,建立起了農業基礎主導的俄羅斯帝國。

  當旦東歐在文明形態上完成遊牧主導到農耕主導的轉型,土耳其的麻煩就來了。東歐地域廣闊,可開發土地眾多,在排除遊牧武裝襲擾後,農耕文明的覆蓋范圍不斷擴大,東歐物質基礎大幅增長,這為其進行戰略擴張提供了保障——換句話說,東歐地緣勢力對土耳其的威脅,已經從遊牧時代的土匪般燒殺搶掠,過度到了農耕思維下占人領土,納為己有。

  而東歐向農耕主導轉型後的另一個戰略思維變化,就是開始謀求對商業路徑的控制。這一方面是由於農耕生產模式下,物質財富的積累大大增加,帶動了商業交換需求的大幅增長;另一方面,物質財富的增長,使得俄羅斯可以承擔得起打造、供養商船、軍艦的開銷;而農耕相對於遊牧的高技術含量,也給海船的制造和維護提供了技術支撐。既然已經具備了開展海上貿易的能力,俄羅斯當然要尋求對黑海——地中海這條關鍵航線的控制,與土耳其的沖突自然也就不可避免。

  總而言之,東歐文明形態從遊牧到農耕的轉型,既增強了其打擊土耳其的能力,又激發其打擊土耳其的欲望。在這種情況下,土耳其建立在東歐遊牧文明物質層面脆弱性基礎上的相對優勢被消解,反應到地緣政治層面,就是土耳其與東歐的原有地緣平衡線被打破,俄羅斯憑借近水樓台的優勢,奪取了黑海北半部海岸線附近的原土耳其領土,甚至開始滲透至巴爾幹地區。

  這對土耳其的打擊是非常之大的,這些領土的易手,其效應不僅僅體現在雙方地盤的此消彼長(以當時奧斯曼土耳其的體量,這點領土實在是九牛一毛),更意味著土耳其對黑海——地中海貿易絕對主導權的喪失。

  雖然憑借對伊斯坦布爾這個地緣中樞的控制,土耳其依然能夠扼住俄羅斯的咽喉。但俄羅斯挺近黑海後,已對土耳其構成了巨大的戰略壓力,以致土耳其必須充分考慮俄羅斯的感受——而這種考慮的結果,就是伊斯坦布爾的戰略價值無形中相對下降。

  如果土耳其不想承擔跟俄羅斯全面開戰的嚴重後果,那它自然就會對黑海——地中海航線投鼠忌器。換句話說,黑海——地中海貿易線路,由土耳其單方面主導,變成土耳其——俄羅斯共同主導。

  而俄羅斯挺近黑海,也打破了土耳其地緣結構的完整性。以伊斯坦布爾為核心的黑海——愛琴海沿岸,是奧斯曼土耳其的本部核心區。要確保本部核心區的安全,土耳其必須實現對黑海與東地中海沿岸土地的掌控。

  東地中海暫且不說。就黑海而言,土耳其必須占領黑海周邊海岸線領土,將其變成自家內海,才能有效構築保衛伊斯坦布爾核心區的外圍防線。可當俄羅斯在黑海北半部海岸線站穩腳跟後後,黑海就變成了俄土兩家共有,其之於伊斯坦布爾的的北方地緣屏障功能被消解。這使得土耳其在戰略上面臨巨大的壓力。

  當黑海作為伊斯坦布爾北方地緣屏障的作用消失後,土耳其為了維護本部核心區的安全,就只能被動擴軍,在以伊斯坦布爾為首的黑海沿岸城市大量布防,通過現實武力的增長,來抵消地緣屏障被破後的國家安全風險增加,這意味著土耳其的國力不得不大量浪費在無意義的防禦式消耗中——最要命的是,這種消耗還是無止境的。

  俄羅斯地緣實力的不斷提升與土耳其國力的持續性失血,使二者的強弱對比逐漸發生變化。而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對二者間的逆轉構成重要影響:

  二、橫向的勢力范圍增益減損。

  國家與文明體系的發展壯大,除了縱向的內在實力提升,與橫向的勢力范圍拓展。而勢力范圍的拓展,除了自身實力這個內在因素外,與外部地緣政治環境也大有關系。

  在這一層面,土耳其的地緣政治環境是極為不利的。土耳其是橫跨亞歐非三大洲交界,是古代世界最重要的地緣中樞。這一特殊的地緣價值,曾經給土耳其帶來了巨大的收益,只要占住伊斯坦布爾,土耳其就可以從國際商業貿易中雁過拔毛,獲得源源不斷的財富。

  但凡事有利皆有弊,土耳其能夠獲取這么大的商業收益,很重要一點就是,它地處西方、伊斯蘭世界的戰略中樞,周邊都是當時已大規模開發的優質地緣板塊。正因為開發充分,這些板塊才與外界開展大規模貿易的資本,土耳其也才有坐地生財的可能。

  可是,這也就意味著,土耳其失去了四周繼續拓展的戰略空間。由於周邊地緣板塊開發程度較高,當地土著勢力也頗具實力,土耳其再想奪人地盤,就不得不面對強勢的阻擊。

  具體來說,土耳其西有歐洲、北有俄羅斯,東有伊朗薩法維帝國,這三者都實力強勁,難以輕辱。至於南面,北非倒是已被土耳其收服,而再往南開拓,就是全球最大的撒哈拉大沙漠,完全杜絕了土耳其繼續向黑非洲拓展的可能。所以,到俄羅斯興起的時代,土耳其的版圖開拓已經基本到頭,再往前,已沒有太大拓展空間。相反,隨著歐洲、俄羅斯等文明的興起,他們還會加大對土耳其的戰略壓力,使土耳其的勢力范圍不增反減。

  而俄羅斯則不同,雖然在西、南方向,俄羅斯也同樣要面對面臨歐洲、土耳其等成熟文明體系,但在東方,俄羅斯所面對的,不過是早已落伍於時代的蒙古——突厥系遊牧部族。

  遊牧部族文明形態極端落後,原有的騎射優勢又逐漸被熱兵器壓制消解,再加上它們內部四分五裂,所以征服起來十分容易。這意味著俄羅斯可以用較小的代價,將這片廣袤的土地收入囊中。

  當然,這片土地上的文明之所以落後,乃是因為其地理環境極端惡劣,可開發程度較低。但是,開發程度的高低,除了地理條件這個基本因素外,又與人類征服自然的能力密切相關。隨著人類緩慢向近代過度,已經初步具備了開發這些高寒帶或者內陸荒漠地帶的可能,而俄羅斯相對於那些遊牧漁獵部族的高文明形態,決定了它在開發西伯利亞和中亞方面,具有更高的能力。所以,當這些地區落入俄羅斯之手後,其創造財富的能力,自然就超過了那些遊牧部族。而且不同於曾經四分五裂的小遊牧汗國,俄羅斯是作為一個龐大單一政治勢力,來這些地區進行控制與開發,這意味著其開發的規劃布局更加合理,而且還能減少彼此間沖突消耗的損失,開發的收益可以最大限度的轉化為俄羅斯國力。

  雖然北亞、中亞的惡劣地理環境決定了,這些地方的開發價值永遠不可能趕上歐洲、地中海,但畢竟其體量龐大,聚沙成塔下來,也能賺到不少的資源——而且這種資源獲取量,還會隨著技術的進步而不斷提升。

  地緣環境決定了,土耳其難以繼續拓土開疆、俄羅斯卻可以輕而易舉的獲得北亞、中亞的廣闊領土,雙方地緣實力差距的擴大,終究會轉化到現實國力層面,成為俄土戰爭中俄羅斯力壓土耳其的根本原因。

  第三,國土地緣結構的規整程度。

  國土規整與否,對國家安全環境有著相當大的影響。俄羅斯的國土還是比較規整的,早期局限於歐洲時,呈塊狀布局,後來雖然不斷突破,但總體來說還是呈矩狀結構。這種緊密規整,既有利於內部的整合,也減少了俄羅斯國土與外部的接觸面,這意味著俄羅斯承擔的外部壓力相對較小。

  當然,俄羅斯的地緣結構也有嚴重問題,具體來說就是西重東輕,亞洲部分開發程度較低。不過在當時,亞洲的外部鄰邦皆深陷農耕泥沼,對俄羅斯的威脅有限,所以這一問題並不明顯。

  但土耳其就不行了,土耳其的國土極不規整,零散不說,大片國土都位於海岸線的狹長地區。在人類進入大航海時代後,海洋不僅不再是有效的地緣屏障,反倒是海權國家對外擴張的戰略通途。

  當然,土耳其的海權也曾經強盛過,不然不可能打下這么多的海岸線周圍的領土。但隨著歐洲國家海上實力的發展,土耳其的海權逐漸被壓制,這使得它在地中海、印度洋、黑海等海域周邊的領土,實際上已成為本部核心區難以掌控到的邊緣地帶——而在海上優勢不再的情況下,土耳其對此卻無可奈何。這也就是說,土耳其空有大片領土,但在海權沒落的情況下,根本無法形成合力(進入19世紀後,這些邊緣海岸線領土要么被歐洲占據,要么事實擺脫伊斯坦布爾的控制,成為割據一方的諸侯)。

  最後,則是貿易路線的變化。大航海時代的來臨,打破了伊斯坦布爾在歐亞貿易線路中的中樞地位。歐洲不僅可以繞好望角、合恩腳,經印度洋、太平洋直接航行至亞洲,還可以開發出蘇伊士運河,以直接突破中東陸地的阻礙。甚至,由於俄羅斯對亞歐大陸北部的經營,已經在這片原先的荒蠻之地,開發出的新的東西方交流通道,進而在一定程度上實現對中東傳統貿易線路的替換。

  伊斯坦布爾在黑海——地中海航線中的地位已被俄羅斯部分消解;在東西方交流中的地位又被歐洲人用各種方式替換,這種情況下,土耳其的沒落也就由此注定。(作者:雲石)

[责任编辑:郑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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