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自貿區深圳前海蛇口片區的前海片區。
【香港商報網訊】「依託香港，服務內地，面向世界」是深圳前海被中央政府賦予的使命。歷經數年，盡管前海這個名字對於港人而言已不陌生，然而對於前海在港深合作中究竟扮演何種角色，發揮多大作用，卻仍缺乏一個較為系統明確的概念。有相當一部分港人仍未能重視港深合作於雙方的意義，甚至認為建設前海將跟香港「爭食」。本報特此專訪了原香港嶺南大學校長、前海創新研究院院長陳坤耀教授。作為長期致力於港深合作研究的著名學者，他對前海地位和作用的理解，可為我們看待港深合作提供新思路。香港商報記者 蔡易成
兩地合作歷史使命
香港商報：「依託香港，服務內地，面向世界」，這是國家主席習近平對前海的期望，您如何評價前海自貿區功能定位，以及其在深港合作中作用與影響？
陳坤耀：我認為這三句話有著深刻意義。要理解這12個字的內在含義首先要了解一個背景，就是中國由2010年開始，過去10%以上的經濟增長已經一去不返。這個時候中國有兩個問題需要面對，一是中等收入陷阱，關乎中國人的收入未來如何從8000美元提到12000美元，這是一個很大的命題。根據經濟發展歷史，過去只有很少國家能跨越中等收入區而邁向高收入，中國可以做的方法之一是轉向現代服務業發展，如金融、高新科技等領域。二是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后應該怎麼做的問題。太過依賴出口與投資導致過去的高增長似乎已經難以持續，中國服務業占經濟的比重只有50%，而通常發達國家都在70%左右，這就要求中國經濟的結構必須要轉變。我認為這12個字多少是針對這兩個問題。要解決這兩個問題，中國就必須有第二波的經濟增長，進一步發展的現代服務業或者就是出路。
必須承認，香港的現代服務業是很有經驗的，無論是人才還是制度香港都有明顯的優勢。現代服務業包括金融、現代物流、信息服務、科技及專業服務等四大產業，而這四樣東西香港樣樣都有，尤其金融更是香港的最強項，因此中國要發展現代服務業一定要依託香港。要「服務內地，面向世界」就必須找一個離香港最近，又同時具備發展條件的地方作為合作區。香港最近的是深圳，而深圳的創新在內地數一，在全世界也占一定地位。深圳前海處於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戰略位置，與香港合作很可能比中國其他地方和海上絲綢之路沿線的任何地方擁有更好的融資平臺功能。同時，前海也可以成為中國和絲綢之路其他國家和地區科技、物流、人力資源和專業服務的中轉站。
可試驗人幣國際化
香港商報：目前，前海重點發展金融、現代物流、信息服務、科技及專業服務四大產業。其中，作為分量最重、最引人注目的金融業和金融創新的港深合作基礎在哪里？
陳坤耀：前海確實背負著金融創新的使命。我們總結亞洲金融危機以及全球金融危機對於中國的啟示，那就是人民幣既要走向國際化也要保證金融穩定，要如何兼顧這兩點是中央政府一直在探索的問題。試想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的時候中國金融若是自由開放，那將會有大問題。因為面對當時的金融海嘯，人民幣要是自由化國際化，中國早前所取得的經濟成果可能就會因金融不穩定而一筆勾銷。這麼看來，為了金融的安全穩定，當時人民幣國際化似乎并沒那麼迫切。
隨著這十多年來的發展，盡管全世界還是被美元統治，但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此一時彼一時，國力的增長要求人民幣始終有一天要自立門戶，這樣才能與國力相匹配，因為人民幣國際化才能爭取在國際金融領域的話事權。如果完全沒有在國際金融領域的話事權，受制於人的情況就會經常出現。舉例來說，因為美元的統治地位，美國在國際事務的話事權很大，幾乎所有銀行都被美國罰過。9.11事件之后，美國條例是，只要其懷疑某一家銀行洗黑錢，那麼就可以給處罰決定。而該不該罰有時候是有理說不清的，萬一不認罰，那麼就意味著以后沒有美元生意可做，沒美元生意做就基本上沒有生意做了。這個時候，就會感受金融的話事權有多重要，因此人民幣國際化又是迫切的。
現在擺在中國政府面前的難題是，一方面擔心人民幣國際化后將遭受沖擊，金融穩定能否確保；一方面又要爭取話事權，讓人民幣能更好地實現國家利益。這雖看似很矛盾，但也不是沒有方法的。要知道，中國改革開放之所以成功，最具特色的方法就是采取試點，用試點來減少風險是中國人的一種獨特智慧。只要試點成功了，該試點的經驗就可以向全國推廣。而前海就是被選中的試點。前海肩負兩個重任，除了要發展現代服務業，另外一個重任就是探索中國金融如何國際化，為了確保金融安全勢必就要找一個在金融發展里面非常有經驗的榜樣一起做，這就是香港。今年3月QDIE（合格境內投資者境外投資）試點已經在前海落地，有香港的支持，中央在前海可以做一點更大膽的開放，力度多一點。
金融活躍 基礎優越
香港商報：日前，貴院與與香港大學共同發布了「前海跨境金融指數（QCFI）」。我們從發布儀式上了解到，該指數聚焦各種跨境金融活動，一定程度上具有離岸中心和財富中心指數的性質，填補國際上還未有直接評估離岸中心制度和發展水平的指標的空白。那麼據分析，前海目前經濟活力的態勢如何？
陳坤耀：前海跨境金融指數體系包括一級指標3項、二級指標18項、三級指標56項。其中一級指標包含區域經濟增長子指數、金融生態環境子指數和跨境交易活躍子指數，分別從實體經濟、金融業體系建設和跨境金融活動三方面反映前海經濟活力。二級指數和三級指數體系覆蓋前海金融業的各個組成部分，具有較強的代表性。
具體來說，從2014年第二季度起，前海金融指數始終保持兩位數的增速。2015年二季度指數比一季度增長472，增幅達14.6%，相比去年同期增長89.5%，表現出良好態勢。盡管有基數較低因素，但指數比我們最開始預期的要好。我認為，通過打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指數標桿，有助於強化前海在金融改革中的話語權，提升前海合作區的品牌影響力，加強國際投資人投資中國資本市場的信心。同時，根據一套完整詳實的指標衡量體系，系統記錄和展示前海金融業發展建設的軌跡，有利於促進前海金融中心建設。
不妨誠邀港地產商
香港商報：由於擔心「蛋糕」被爭食，目前仍有很多聲音對於香港與前海的合作抱有懷疑，您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陳坤耀：關於前海與香港的合作雖然到目前已取得了很多進展，但仍存在一系列問題。之所以有疑慮，我認為是因為前海和香港認同度還不夠。一方面，因為前海功能定位是香港最有優勢的重點發展金融和現代服務業，因而有部分輿論認為前海將要與香港直接「搶蛋糕」，故對港深之間的合作持消極態度。另一方面，近年來內地多個省份的GDP都已超過香港，內地也開始滋生、蔓延一種忽視香港價值的判斷，因而認為香港作用已不靈光。這都成為了在前海問題上香港與深圳溝通的障礙。
在我看來，了解和溝通還是最關鍵的。需要指明的是，前海和香港之間，前海和深圳其他區之間不是競爭關系，而是合作的關系，港深之間存在共同發展的基礎，它們的合作甚至是一加一等於三、四的。
盡管這年前海宣傳力度很大，如不遺餘力地吸引港企港人、在香港建立辦事處、到香港開宣講會，前海管理局的負責人還專門去拜訪香港企業家，但效果不太好。不僅香港人知道前海的不多，深圳人真正了解前海的也不多。我每一次從蛇口碼頭坐的士到深港青年夢工廠，的士司機中十有八九不認識路。很多人以為前海就在前海路，造成這一現象的主要原因是基礎建設還沒完成，所以基礎設施一定要加快進度。未來計劃有60多萬香港人要在這里工作，所以住宅、交通配套也一定要跟上。要吸引香港人來參與開發，就一定要讓香港的地產商參與其中。香港的地產商很聰明，有錢賺，他們一定會來。沒有確定之前，他們多是觀望。如果香港地產商都來前海了，其他港人就會更有信心。
將受益「一帶一路」戰略
香港商報：作為貴院的研究課題之一，深港應該如何從「一帶一路」戰略中受益？各地自貿區都加緊在「一路一帶」布局，試點自貿區與地方政府建立海上絲綢之路銀行等建議已被多次提議，前海目前是否有這方面的構想與提議？
陳坤耀：「一帶一路」始於福建，通過前海到東南亞、南亞，最后到歐洲，而港深處於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戰略位置，是「一帶一路」沿線最重要的樞紐。未來「一帶一路」很多機會就是走出去，要籌資金，很多專業服務要推行項目，有了項目之后，怎麼管理跨境項目，最后怎麼去賺錢，香港有這方面的經驗。我認為，與香港合作的前海很可能比絲綢之路沿線的任何地方擁有更好的融資平臺功能。
中國政府巨額的外匯儲備以及中國民營企業都能藉助跨國直接投資的機會找到新的機遇。深圳的創新優勢與前海的特別政策若能跟香港的經驗和人才結合起來，對雙方來說都是個很好的發展機會。前海與香港未來可藉助「一帶一路」的建設找到更多合作共贏的機會。
目前關於在內地其他地區建立試點自貿區與地方政府建立海上絲綢之路銀行等建議已被多次提議，雖然前海還沒有「一帶一路」的銀行，但我覺得將來一定會有，另外還有「亞投行在前海設立分部」也是可以爭取的。
在有關政策爭取方面，現在需要前海要到中央主動爭取的同時，還需要說服香港，告訴他們有哪些好處，爭取讓香港知道，市場作用可以把他們連在一起。所以兩地交通連接也要快一點。現在深港高鐵方面，香港方面滯后了，之前說還有一個從深圳機場到香港機場的快速路是不是也不做了。深圳很積極，但香港方面說成本效益不高，我覺得有一點點是競爭的問題。
所以，要把「一帶一路」聚合效應給大家看，我覺得還是要有切實的東西給企業看，企業來了以后看了回去講，口口相傳的力量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