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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國文壇八大掌門人憶文革

2016-02-04
來源:北京青年報

◎作者:嚴平◎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年1月出版

本書透過八位新中國文壇“掌門人”:周揚、夏衍、陳荒煤、何其芳、沙汀、許覺民、馮牧、巴金的命運沉浮,真實而深刻地反映了一代知識分子的歷史境遇,諸多鮮為人知的史料首度集中披露。 “書生作吏”,不虛美,不隱惡,堪為一部現代文人靈魂裂變、升華的心靈史!

真正使他高興的是,他知道自己迎來了一個能夠並肩戰斗的老戰友

火車在七點多鐘停靠站台。走出站口,燈光並不明亮的廣場上,張光年、馮牧、李季、劉劍青等人急急地迎上前來,幾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問候聲、笑聲響成一團,讓荒煤在春寒料峭的夜晚感覺到一陣陣撲面而來的暖意。

從張光年的日記看,那天,這已是他們第二次前往車站迎候了。按照列車抵達的時間,一行人六點二十曾准時趕到車站,火車晚點一小時,于是他們回到離車站較近的光年家匆匆用過晚飯再次前往,終于接到了荒煤。很多年後,荒煤都能清楚地想起那個清冷的夜晚,人群熙攘的北京站廣場上,那幾張久違了的面孔。多年不見,他們雖然都已明顯見老,但久經風霜的臉上,卻充滿着驚喜和掩飾不住的熱情。

面容清臒精神矍鑠的張光年先于他人而復出,此時已是《人民文學》主編,並擔負着籌備恢復作協、《文藝報》的工作。這位詩人對自己在“文革”中的悲慘經歷較少提及:“‘文革’初期那幾年,我們這些由老干部、老教师、老文化人(科學家、文學家、文藝家等等),組成的‘黑帮’們,日日夜夜過的是什麼日子?身受者不堪回憶。年輕人略有所聞。我此刻不願提起。但願給少不更事的‘紅衛兵’留點臉面,給‘革命群眾’留點臉面,也給我們自己留點臉面吧。”(張光年《向陽日記》引言,上海遠東出版社2004年5月)他最不能忍受的是,那個被江青操縱的中央專案組,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對他在十五歲時由地下共青團員轉為中共正式党員這段“歷史問題”的長期糾纏。他最痛心的是,他的妹妹——一個與周揚從未見過面遠在烏魯木齊的中學教师,卻因周揚“黑線”牽連而不堪凌辱自殺身亡;他的衰老怕事的老父親因兩次抄家受驚,腦血栓發作而去世……他自己在經歷了殘酷的斗爭後又經歷了七年干校時光,風餐露宿、面朝黃土背朝天,學會了在黑夜里喘息,也在黑夜里思考……

1978年那晚的北京站廣場,出現在荒煤面前的馮牧面色消瘦,聲音卻一如既往的干脆洪亮。青年時代起馮牧就飽受肺病折磨,父親曾擔心他活不到三十歲,他卻带病逃離淪陷的北平,不僅經受了槍林彈雨的戰爭考驗,還闖過了病魔把守的一道道險關。“文革”時,他和侯金鏡等人因暗地詛咒林彪江青被關押,凶狠的造反派竟揮拳專門擊打他失去了功能的左肺……他挺過來了。從干校回城看病的日子里,他曾經用篆刻排遣漫長的時光,傾心之作便是一方寄托了許多寓意的“久病延年”,“病”字既代表肉體上的創痛,也暗指那場席卷祖國大地的政治風暴带給人們心靈上無以復加的深切痛苦。當得知周揚從監獄中放出來的消息時,他和郭小川等人立刻趕去看望。為了不被人發現,用的是假名。那天,周揚看見他們激動的心情難以平復,說起在獄中,為了使魯藝的同志不受牽連,為了防止絡繹不絕的“外調者”發起突然襲擊,他曾經一個個地努力回憶魯藝的每一個人,竟然想起了二百多個人的名字……聽到這里,馮牧和同去的人都禁不住流下了眼淚。

……

當年站前廣場的一幕在張光年的日記中同樣描述得十分清晰。盡管此前他已和荒煤通信多次,對荒煤的近況較為了解,連荒煤此次進京的理由——“給《人民文學》修改文章”也是在他的策划下實行的,他還是在日記中寫出了自己的印象:看上去荒煤身體很好,或許是因為興奮,他覺得荒煤好像還顯得年輕了。其實,真正使他高興的是,他知道自己迎來了一個能夠並肩戰斗的老戰友;北京需要荒煤,他希望既是文化人又有行政能力的荒煤到作協去。事後看,實際上,此時還有一個人比張光年更加急切地等待着荒煤的到達,那就是沙汀。這位30年代上海左翼時期就和荒煤同甘共苦,並擔任了荒煤的党小組長的老哥,正打定了主意要把他弄到文學研究所去,而荒煤還全然不知。

[責任編輯: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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