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蟲二
優衣庫之後,宜家搶鏡,試衣間的香豔彌漫到了家居賣場,在隨時可能被發現的公共場合,那份未知的不安尤其能刺激看客們充滿想象力的荷爾蒙。
盡管宜家心不在焉的否認事件發生在北京,試圖用二線城市的定義壓制事件的傳播,並聲稱絕非炒作且已報警,但網絡熱點一旦形成,就有自己的引爆規律。
每個“福利”背後都有一個被流量扭曲的心靈
不雅視頻和圖片,名曰送福利,其實裏外不討好,民間准網紅們的“獻身”精神往往只博得“文明觀球”之類的戲謔,小編們打碼推薦不僅冒著被很多人問候父母的風險,還要時刻留心被看不見的操盤者當槍使,但怎么都止不住網紅+流量的沖動。
從BBS到微博,從微信到直播,草根網紅有從大街走進直播間,再回到大街的趨勢,與其躲在格子間裏搔首弄姿,何如到群眾中去,不雅視頻的幾次轉型,都與此有關。不論網紅還是自媒體,都有一技之長,但持續產出優質內容對任何人或機構都是巨坑,加之資本價值的塔尖部分早被各路跨界名人們占據,底層的競爭可想而知。
對脫這件事來說,公共場合當然是比直播間成本更低的選擇。
全民創業和全民網紅是成功饑渴症的一體兩面,很難說舒琪或湯唯走過的道路是最佳選擇,她們只是千萬孤注一擲者中的幸運兒。所以,最終網紅變現拼的不是脫衣服的魄力,而是把衣服穿回去的能力。
互聯網降低了網紅的門檻,也順便帶走了節操
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安迪·沃霍爾說“每個人都能在15分鍾內出名,每個人都能出名15分鍾”,這兩句特別討網紅歡心的話,其實特別有害。
按現在標准這二位都是大V,前者持續產出優質內容、人設完美,後者是反傳統大師,最能發揮波普藝術的搞怪和標新立異。安迪·沃霍爾的快消品和藝術品有很強的變現能力,放在今天早拿風投了,史皇在《黑衣人》裏就消遣過他。
在不知互聯網為何物的年代,安迪·沃霍爾准確預見到15分鍾將是創造和搞死網紅的臨界點,科技發展只是提供了門檻更低的平台和分發渠道,需要的核心能力從來沒變,因此速生網紅發展出自己的進化論就不奇怪了。
1、正確認知受眾群體的表裏不一
普通人即便活躍的95後對網紅評價也不高,根據《中國青年報》的調查,79.9%的受訪者堅信網紅就是為出名不擇手段的年輕人,43.8%認為網紅是通過整容和撒謊包裝自己的騙子,40.5%的受訪者則認為網紅就是搞粉絲營銷、賣劣質產品的某寶賣家。
大部分看客作為孤立個體都保有清醒的頭腦和認知,一旦彙聚成屏幕前躁動的人群,就大異其趣,如宜家事件中網易點贊最多的一條評論,“都是為了炒作,一群垃圾而已,有本事拍正臉加全裸,讓我好好批判一下”。
2、後果可控的冒險
在公眾場合露點表面上風險很高,有點像坐過山車,越驚險就越刺激,而且這是個技術活,即從評論本身來說,已有不少分析,如宜家圖片中,女主角身著長裙,可擋可露,將風險降到最低,並不如標題煽動的“我終於知道北京人為什么這么喜歡逛宜家了”,也有人懷疑那只是肉色底褲,即被發現,也只是打擦邊球而已。
自4月《北京網絡直播行業自律公約》發布,花椒、映客等9家平台的40名主播遭封殺,北京網絡文化協會也建立了黑名單制度,待文化部批准後即可在全國實施,類似鬥魚郭Mini的窗口期,再不可得。從這個角度上說,優衣庫和宜家變成大號全平台直播間的商業化前景雖不明朗,但仍然是更劃算的選擇。
3、精准掌控心理軌跡
網絡看客不受道德准則約束,不對事件和人物懷有現實中的愛憎,貌似灑脫,這個心理感受有點像看B級邪典片,血漿越多越興奮,也有點像《唐伯虎點秋香》裏石榴姐的慨歎,“這么大逆不道、喪盡天良的事情,實在是太刺激了”,所以當有人在直播間或宜家替你去挑戰平時不敢也不願觸碰的規則時,快感就來了。看客一面對網紅進行嚴酷的道德評判,一面愉快消費其產品,這才是香豔氣息從直播間到公共場合不斷蔓延的主因。
西晉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是網紅鼻祖,號稱以天地為家,以房屋為衣褲,有人前來拜訪,他就大叫,你怎么進到我的褲襠來了?今天的網紅當然學不了他的的行文輕靈,筆意恣肆,卻學足了他的放浪形骸。
平台愛流量,資本搏未來
姐兒愛俏,鴇兒愛鈔,平台和資本的推波助瀾也有不同的切入點。
內容風口已經火了相當一段時間,各路奇人輪番亮相,戰場縱貫線上線下,平台或分發渠道爭的是高關注度,流量不分香臭;自媒體或網紅,圖的是名利雙收,但在資本眼裏都不足一哂,後者更關注用戶運營以及在垂直領域的深度和持續變現能力。
在直播間裏搔首弄姿,起碼還能收法拉利,跑到宜家送福利,難道請看客埋單?就邏輯而言是事件中最不可解之處,宜家亦不能如優衣庫從試衣間幻想中獲利,如果是炒作操盤又看不出明顯的受益點,難道僅有看客的狂歡就一本滿足?
從陸家嘴視頻到宜家豔照,這種搞不清幕後推手,又暫時無法解讀其商業訴求的事件越來越頻繁,其實是內容分發平台多極化、傳播載體多元化之後流量刺激以及網紅門檻不斷下探的必然結果,去中心化所引發的平台泛濫意味著市場化的初級階段,每個人都以自己擅長的方式搶流量,爭用戶,鞏固基本盤,推動著這場盛宴變成狂歡。
理論上,任何禁得起45度鏡頭考驗的妹紙都有網紅的潛質,因此網紅的高度同質化成為流量變現的最大門檻,靠著持續送福利能否躋身幾百萬網紅中最牛的2.5萬頭部群體,是這場狂歡能否持續下去的最大變數。
網紅流水線上誰是贏家?
魯迅說過,中國人“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象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且不說此話是否偏激,但網紅想打開的就是這層想象力。
1、靠氣質變現,別想了
靠顏值賺錢的邏輯沒問題,傍電商、賣廣告,當精准受眾的移動入口,都是可行的商業模式,但極少數人才有這種號召力,其中又只有最頭部的群體才具備投資價值。當年微博也是百家爭鳴,而當各路名人轉化為大V收割流量紅利時,草根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真正的明星仍然具備隨時消滅草根網紅的人氣和影響力,趙本山、郭德綱從劉老根和德雲社切換到新平台上不存在任何學習成本,雷軍的Are you ok做成視頻一樣爆紅,陳年雖然被周傑倫的粉絲暴成翔,一樣可以做出“什么是垃圾”的直播節目。
2、監管日益收緊的窗口期
如《北京網絡直播行業自律公約》之類的規定,仍傾向於事後追責而不是事先監控,諸如實名認證,不滿18歲不能注冊,視頻加水印,對直播內容進行存儲等等。
野蠻生長的窗口期必定十分短暫,網紅們不在有限時間內沉澱下足夠的活躍用戶,完成把衣服穿回來的轉變,當流量的眼光變得挑剔時,難免一夜入冬。
所以黑名單不論如何加長,也擋不住躍躍欲試的後來者,而且由於直播監管的加強,這些人必然回歸線下,短時間宜家式福利或將成為常態。
3、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
賣貨和賣廣告是自媒體的主要變現模式,特High和特Low的則在玩社群。
先說賣貨,雖然是美麗說、蘑菇街式導購模式的個人化,但正呈現出做快消品和奢侈品的兩極分化,前者注定是過度,不管口紅經濟、內褲經濟之類的理論如何支撐低決策門檻的非剛需產品,網紅的出貨效率上也比不過電商,除非你賣的是個性化的情趣產品。高附加值的奢侈品是個例外,文怡家常菜已經證明名人大V對中國高淨值人群的影響力。
廣告都是軟文的方式存在的,類似百度百家、騰訊芒種那樣的補貼計劃,它會滿足相當一部分自媒體小富即安的生活,但想以此名利雙收是天方夜譚。
我們見證的是流量時代,網紅迅速崛起也加速破滅的過程。
網紅經濟就像劉曉慶撞到了玻璃門,留下點粉底都成了傳播奇觀,又像是優衣庫事件中圖騰化的試衣間,熱情之後,事若春夢了無痕。這大概也是多數網紅的夙命。
虎嗅對此文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