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明代四大奇書之一的《金瓶梅》明代刻本發現於介休和平遙，曾經轟動一時。汾陽人呂世宏是我省金學研究者之一，他曾首次提出《金瓶梅》作者是山西人孔天胤。本報於2016年4月22日進行了詳細報道，引起我省金學界關注。最近，呂世宏在明詩研究中又找到新的佐證——明末清初山西汾州府汾陽人朱之俊所作《黃白吟》一詩，也指出《金瓶梅》作者是山西人孔天胤。

　　A　孔方家，即孔方伯之家，孔方伯就是孔天胤

　　朱之俊(1596-1671)字擢秀，號滄起，明末清初山西汾州府汾陽人。明天啟二年(1622年)中的進士，官至國子監司業，相當於現在的大學副教授。崇禎四年(1631年)，因受到黨爭牽連被罷免還鄉。清順治二年(1645年)，被迫出任翰林院侍講，不久辭職回到老家，與傅山、王覺斯等關系很鐵，經常在一起以詩文唱和。有《排青樓詩草》《周易纂》《春秋纂》等書稿存世。

　　朱之俊有一首詩《黃白吟》，先寫拜金主義後寫孔天胤。《黃白吟》內容如下——

　　人心非黃亦非白，底愛白鏹與黃金。金鏹橫據方寸地，顛狂迷妄人為禽。權藉愈大手愈捷，才見盈囊複盈篋。綠林悔不習詩書，為道衣冠好行劫。男兒墮地重須眉，心頭有骨面有皮。靈龜本見連城價，何為輕舍洪崖隨。君不見!螻蟻聞膻蠅酣血，紛紛聚嘬都酣悅。君不見!鑾刀霍霍犬巴巴，一骨擲地群相牙。此悲蠅蟻犬所化，何怪納命孔方家。憶昔西極孔夫子，自言新似青蓮蕊。鬻文賣賦度居諸，一切造業錢不使。夫(一作父)子作古三十年，教演河汾澤尚延。及門卿相皆堪述，十指固從掌上出。

　　呂世宏說，這首詩分為兩部分，從開頭到“一骨擲地群相牙”是第一部分，描寫了世間拜金主義者的醜態，特別是貪官，官位越大貪財越多，而眾奴才則如螻蟻犬馬一樣，逐臭如蠅，蠅營狗苟，朱之俊將他們稱為禽獸。

　　第二部分，從“此悲蠅蟻犬所化”到結尾，筆鋒一轉，敘述了明代文豪孔天胤對後世的深刻影響。大意為：這些蠅營狗苟之輩有傷風化，不用怪罪成為孔天胤小說裏的人。過去西河縣有個孔夫子孔天胤，他的語言新穎別致鮮豔如蓮蕊。靠賣文章詞賦過日子，只要傷天害理的錢一分也不要。他父子二人去世已經三十餘年了，他傳下來的河汾學派依舊在汾州流行。他的門客中不乏公卿將相，這樣的寫實文章乃妙手天成。

　　蠅蟻：泛指各種昆蟲。聚嘬：聚集在一起談論某人和某事。鑾刀：皇權之刀，這裏表示權力。“十指掌上”形容寫作妙手。

　　詩中的孔方家，不是孔方兄之家，而是孔方伯之家，孔天胤從布政使職位退休之後人稱孔方伯，被弟子私諡文靖先生，被認為是河汾學派的正宗傳人。“西極”代指“西河”，西極孔夫子就是西河孔天胤，本詩版本來自呂梁地方志蘇俊琪的府志版，而《汾州滄桑》版本寫作“西極文夫子”，孔天胤字“文穀子”，文夫子自然更是孔天胤。特別是“父子作古三十年”一句，特意寫孔天胤去世至朱之俊寫此詩的時間為三十餘年了，孔天胤去世之前，他的唯一兒子孔階也去世了，《汾州滄桑》版本將“父子”寫作“夫子”，“夫子”當然也是孔天胤。

　　該詩充滿了對權貴的藐視，根據此詩立意意境分析，應該是朱之俊尚未考中進士前的作品。以詩中出現“夫子作古三十年”來推算，孔天胤去世時間是萬曆九年(1581年)，可以推定朱之俊創作此詩的時間大約在天啟元年(1620年)左右，在朱之俊考進士之前。“三十年”可解釋為三十多年的略稱。

　　B　“黃白”暗示“金瓶”，實指《金瓶梅》

　　那么，怎么能斷定這首詩是寫《金瓶梅》的呢?

　　仔細品讀詩，會發現第一部分是對《金瓶梅》小說中反面人物醜態的揭示。作者認為西門慶、潘金蓮之所以有禽獸行為，原因在於其內心世界裏的拜金主義。拜金主義主導下的官員，權力越大來錢越快，連盜匪都羨慕他們後悔自己沒有讀書做官。接著，感歎西門慶喪失了男子漢的須眉風骨，走上了一條嫖妓路，喪失了人格和寶貴的靈魂。最後，作者用兩個“君不見”，把小說裏眾生醜態做了概括，西門慶的十個幫閑兄弟就是望眼欲穿的狗，西門慶扔出一塊骨頭他們就會爭搶互相撕咬，西門慶的眾多姘婦們就好似螻蟻蒼蠅，從西門慶那裏嘬腥食臭而自覺滿足。

　　“金鏹橫據方寸地，顛狂迷妄人為禽。權藉愈大手愈捷，才見盈囊複盈篋。綠林悔不習詩書，為道衣冠好行劫”。三句詩分別罵了潘金蓮、李瓶兒、龐春梅。

　　呂世宏對詩中的關鍵詞句做了分析，“金鏹橫據方寸地，顛狂迷妄人為禽”，白鏹：銀錠，金鏹即黃金。方寸地：古代指內室。此句罵潘金蓮在西門慶屋裏橫行霸道，狂妄得好似禽獸。

　　“權藉愈大手愈捷，才見盈囊複盈篋”，囊：是一種袋子;篋：古代人盛放東西的盒子;用來泛指盛裝東西的器具。此句罵李瓶兒出手很快，為了巴結西門慶將花子虛的財產裝在“囊篋”中送給西門府。“盈囊複盈篋”，“盈盈”暗示並字，“囊篋”皆似陶瓦之器具，暗示瓦字，合成“瓶”為拆白字謎。

　　“綠林悔不習詩書，為道衣冠好行劫”一句，罵龐春梅腹內無詩書依靠嫁給衣冠禽獸周守備作威作福。“林悔”合成“梅”字，也為拆白字謎。

　　“男兒墮地重須眉，心頭有骨面有皮。靈龜本見連城價，何為輕舍洪崖隨”，四句則是罵西門慶的。西門慶儀表堂堂有頭有臉，本應該珍惜天賦皮囊成就一番大事，可是他卻將自己舍棄成一個圍著妓女轉的壞蛋。“洪崖”指妓女供奉的“白眉神”。明談遷《棗林雜俎和集》引《花鎖志》雲：“白眉神即古洪涯先生也。”洪涯相傳是“三皇時伶倫得仙者”，明《列仙全傳》卷一稱：“洪崖先生，或曰黃帝之臣伶倫也，得道仙去。姓張氏。或曰堯時已三千歲矣。漢仙人衛叔卿，在終南絕頂與數人博，其子度世問卿曰：同與博者為誰?叔卿曰：洪崖先生輩也。”

　　詩的第二部分寫到孔天胤，強調了因果報應，這與《金瓶梅》主題相同。西門慶之流，他們的命運都維系在孔方伯手中，“此悲蠅蟻犬所化”小說的悲慘結局就是對這些小人的教化。造業即造孽，孔天胤所寫出的文集《金瓶梅傳》，是為了勸戒世人不要造孽，“一切造孽錢不使”。

　　《黃白吟》如果是純粹譴責拜金主義者的話，“父子作古三十年，教演河汾澤尚延”這一句話是根本無法理解的。也不能解釋為什么要把拜金主義和孔天胤放在一塊寫，《金瓶梅》說則完整地解釋了此詩的主題。

　　這樣不難發現題目在暗示什么。黃白吟，看似僅僅是對黃金和白銀的感歎，實際上，黃者指金，白指白酒之瓶，這樣“黃白”暗示“金瓶”，實指《金瓶梅》。

　　記者 郭志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