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嚴幼韻110歲壽辰時資料圖片。中新社
據美國《世界日報》報道,著名中國外交家顧維鈞的遺孀顧嚴幼韻(Juliana Young Koo)女士,於美東時間24日晚10時45分在紐約家中去世,結束傳奇一生,享年112歲。嚴幼韻親屬在本港時間25日證實了她離世的消息,追思會初定於6月下旬在紐約舉行。
嚴幼韻
顧維鈞92歲生日時的夫妻合照。
復旦首批女學生
1905年9月27日生於天津的嚴幼韻,是復旦大學首批女學生,前後兩任丈夫楊光泩和顧維鈞都是民國著名的外交家,她也在二戰結束後成為聯合國首批禮賓官,也是聯合國的首批女外交官,曾與許多政要往來。
嚴幼韻祖籍浙江寧波,在天津讀完中學後隨家遷返上海,1925年進滬江大學學習,1927年轉入復旦大學讀商科,在校期間以綽號「愛的花」而聞名校園內外。1929年,嚴幼韻與外交官楊光泩結婚,婚後不久,楊光泩被派遣赴歐洲任職,嚴幼韻作為外交官夫人隨行。1938年,楊光泩出任中國駐菲律賓馬尼拉公使銜總領事。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軍佔領馬尼拉,1942年4月楊光泩和7名中國外交官慘遭日軍殺害。
嚴幼韻(前排坐者)和家人慶祝109歲生日。中新網
後半生定居紐約
楊光泩為國殉職後3年內,嚴幼韻帶領其他遇難官員的遺孀和子女,克服重重困難,在馬尼拉頑強生活,一直堅持到日軍被打敗。1945年,嚴幼韻攜三個女兒到美國,不久進入聯合國工作,擔任禮賓司官員。1958年,嚴幼韻與著名外交家顧維鈞結婚,後半生定居在紐約。
嚴幼韻(右二)與外交官楊光泩(右一)結婚。
晚年的嚴幼韻生活安逸。每年的生日,家人都會在曼哈頓酒店為其舉辦生日慶祝會,四代同堂,嘉賓雲集。嚴幼韻的晚年喜歡讀書看報、打麻將、烤蛋糕,還能織羊毛衫。她常外出開會、旅遊、去超市購物。她喜歡結交新朋友,仍然穿高跟鞋、用香水。更透露長壽秘訣,不鍛煉、不吃補藥、最愛吃肥肉、不糾結往事、永遠朝前看。經歷了百年風雨的她思維清晰,每天寫日記,寫出一部記錄其逾百年人生的回憶錄。據其回憶,她在18歲時曾遇上一個看手相的人,預言她將度過「精彩的一生」。百年回看,不得不讚歎「此言不虛」。
長期生活在美國的嚴幼韻,即使在100多歲的高齡,仍然保持著一名外交官夫人的儀態。110歲時,這個穿著旗袍、佩戴翡翠首飾、塗著紅色指甲油的老人仍然在生日舞會上,堅持穿著高跟鞋領跳交誼舞。
顧維鈞(右三)和嚴幼韻(右四)在墨西哥城的婚宴。
嚴幼韻育有三個女兒,長女楊蕾孟是資深編輯,擔任過出版社總編輯,是美國出版界為數不多的華裔成功女性。次女楊雪蘭是最具影響力的亞裔女性之一,曾是通用汽車公司歷史上唯一的華裔集團副總裁,還參與發起創辦了美籍傑出華人組織「百人會」。三女楊茜恩,曾致力於房產開發,因病已去世。
首任丈夫抗日烈士
1929年9月,楊光泩與嚴幼韻在上海大華飯店舉行婚禮,選址則是9個月前蔣介石與宋美齡舉行婚禮的同一個地方。這場在上海大華飯店舉行的有上千人參加的婚禮,也成為舊上海繁華與摩登的縮影。
楊光泩出生於1900年,16歲時考入清華學堂高等科,20歲畢業後留美,獲國際公法哲學博士學位。1927年回清華任政治學、國際公法教授,不久進入外交界,1930年出任中國駐倫敦總領事及駐歐洲特派員。抗戰爆發後,楊光泩被派往菲律賓,任中國駐馬尼拉領事館總領事,全家一起跟隨到了馬尼拉。
根據女兒楊雪蘭口述,跟父親一同遇難的還有使館的其他幾位工作人員,其中最小的一位僅23歲。抗戰結束後,1947年7月7日,國民政府派專機到菲律賓,將其父親等8位外交官的遺骸運回南京。在9月3日抗戰勝利紀念日這天,他們被一同安葬在南京菊花台,並將菊花台改名「忠烈公園」;在馬尼拉,至今還有華僑集資籌建的「楊光泩總領事暨殉職館員紀念碑」。
老來伴顧維鈞
張幼儀(左二)、顧維鈞(右一)早年和嚴幼韻一起打麻將。曹可凡供圖
1959年,顧維鈞與嚴幼韻在紐約結婚,成為他的第三任妻子。兩人一起生活了26年,一直到顧維鈞去世,這也是兩人最幸福安定的晚年生活。
出生於1888年的顧維鈞是上海嘉定人,16歲那年赴哥倫比亞大學主修國際法和外交。1908年,唐紹儀以清廷特使名義訪美,在大使館裏接見了40位中國留學生,唐紹儀對代表留學生致辭的顧維鈞印象十分深刻。中華民國成立、袁世凱執政後,唐紹儀出任袁世凱的內閣總理,他立即向袁世凱舉薦了顧維鈞。
據悉,嚴幼韻很早就認識顧維鈞,當時顧是楊光泩上司。1945年到美國後,顧維鈞給了嚴幼韻很多支持和幫助,1946年,兩人開始有了交往。但當時顧維鈞和黃蕙蘭還沒有離婚,儘管他們已經分居近20年。據嚴幼韻在自傳中說,這是因為黃蕙蘭捨不得大使夫人的頭銜。直到1956年,顧維鈞卸任台灣當局的「駐美大使」一職後,才辦理離婚手續,與嚴幼韻完婚。
在女兒楊雪蘭眼中,顧維鈞本來是很嚴肅的一個人,跟我們在一起時間長了,顧維鈞也被我們「改造」過來。他是一個非常好玩的人,他會像孩子一樣喜歡過生日Party。有一年我們全家去滑雪,他和母親年紀大了,就計劃在附近散步。有一天我們回來時,看到他帶著新買的滑雪服,原來他忍不住「童心大發」,要跟我們一起滑雪去,後來《時代》週刊還登了一篇文章,說72歲的顧維鈞開始學滑雪。
母親知道顧先生有晚睡晚起的習慣,擔心他的健康,每天凌晨3點一定起床,為他煮好牛奶放在保溫杯中,還附上一張「不要忘記喝牛奶」的紙條放在床邊。顧先生晚年在談到長壽秘訣時,總結了3條:「散步,少吃零食,太太照顧。」
雖然離開大陸數十載,顧維鈞卻未加入美國籍,保持著「一生都是中國人」的信念,一直到離開。
楊雪蘭表示,顧維鈞去世後,母親將他的155件遺物捐給上海嘉定博物館,並捐了10萬美元,資助建立顧維鈞生平陳列室。今年9月2日,顧維鈞的雕像在上海落成,也算是終於魂歸故里,為他、也為母親,圓了一個多年的心願吧。
嚴幼韻109歲生日派對合照。
復旦女神 滬上名媛
嚴幼韻的家世,得從她的祖父嚴信厚說起。嚴信厚是近現代非常有名的實業家,他曾在杭州胡雪岩開設的信源銀樓任文書,得到胡雪岩賞識,被胡推薦給李鴻章。後來他經營鹽業,積累了大量家財,在繪畫、書法上都很有造詣,以畫蘆雁著名,現在寧波還有人專門研究他的字畫。
嚴信厚致力於民族工商業、金融業,1887年,他投資5萬兩金銀在寧波灣頭創辦中國第一家機器軋花廠,後又在上海投資麵粉廠、榨油廠等多家實業。1902年,他還出任上海第一個商界團體——上海商業會議公所首屆總理。嚴家是個大家族,嚴家出的另一個著名人物,就是被張伯苓稱為「南開之父」的嚴修,他曾資助青年周恩來旅歐,是一位著名的教育家。
嚴幼韻(左)與孔令儀(右)一起參加其姨母宋美齡(中)的生日慶典。
嚴信厚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兒子嚴子均便是嚴幼韻的父親。嚴子均是一位開明商人,他將產業進一步擴大,嚴幼韻自小便生活在這樣一個富有而寬鬆的家庭裏。她與兩個姐姐嚴彩韻、嚴蓮韻都成為中國第一代接受高等教育的女性。
1925年嚴幼韻考入滬江大學,那是中國最早男女同校的教會學校之一,頗多清規戒律,學生必須住校,每月只能回家一次。因為不願受約束,1927年嚴幼韻轉入復旦大學商科,成為首批入該校的女生。在復旦大學的百年校慶,校方專門挑了幾位畢業於復旦的百歲老人,還出了書,其中一位就是嚴幼韻,校方還把當年入校時的照片送作紀念,嚴幼韻收到後特別高興。
嚴幼韻與董建華。
上海灘84小姐
嚴幼韻是上海灘有名的美女,早年以「84小姐」(汽車牌照84號)聞名大上海。
嚴幼韻年輕時照片。
直到數十年後,當嚴幼韻的女兒楊雪蘭在1980年回到上海拜訪一位老先生時,對方聽聞嚴幼韻的名字,驚訝問:「你就是『84』的女兒?」老先生還描述,「當年,我們可是天天站在滬江大學大門口,就為了看『84』一眼!」
那時能進入高等學校讀書的女生鳳毛麟角,而家境闊綽又新潮時尚的嚴幼韻更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因為家裏在上海南京路上開著「老九章綢布莊」,綢布莊各種衣料任挑,家裏還有好幾個裁縫,嚴幼韻幾乎每天都換一件最時髦的新衣服。
嚴幼韻住在靜安寺,離復旦比較遠,那時候,她坐著自己的轎車到學校上課。家裏給配了個司機,嚴幼韻也會自己開車,常常是司機坐在旁邊,她開車,很多男生每天就站在學校門口,等她的車路過。因為車牌號是「84」,一些男生就將英語EightyFour念成上海話的「愛的花」。該綽號後來不僅傳出復旦校園,還出現在上海的報章雜誌上,嚴幼韻成了當時最時尚人物的代表。
嚴幼韻美麗天成,但更為難能的是她的勤奮好學:在復旦短短兩年,就修習了整整135個學分。
嚴幼韻與第一任丈夫結識也跟「84」有關。據嚴幼韻女兒楊雪蘭口述,父親第一次見母親時,她正駕著那輛「愛的花」轎車。他很好奇,就一直跟在後面。很巧,他們兩個是參加同一個Party的。父親馬上請朋友介紹認識,開始不斷地給母親送花、約會,終於在「激烈競爭」中,贏得了母親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