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的童年:他就像茶坑村的杨超越,是全村的希望

2019-12-04
来源:单读

 

  我觉得我们理解一个人,一定要从他最初的童年记忆开始,他出生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尽管我们经常会说人是自由意志的产物,但它同时也是高度受限于自己的时空之中。

  —— 许知远

  1873

  时间:1873 年

  地点:茶坑村

  人物:梁启超

  梁启超出生的那年,是同治 12 年。经过巨大的混乱之后,来到了一个短暂的平静期,帝国恢复了平静。

  梁启超在日后写回忆录时,也强调了自己出生这一年份的重要性。他说:“这一年是太平天国在南京覆灭之后的第十年”,“是大学士曾国藩去世后的一年”,这一年还是“普法战争之后的第三年”,也是意大利在罗马建国的第一年。

  清末同治帝在位期间(1862–1874 年),清朝出现了振兴的局面,史称“同治中兴”

  茶坑村

  帝国边陲的边陲

  茶坑村现在是一个小镇的面貌,但在 19 世纪时候,南方是充满水路的,茶坑村其实是当时的一个岛屿。

  在漫长的时间里,我们的权利中心最初是在中原,后又向江南一带移动,而广东所代表的岭南地区,其实是帝国文化的边缘地区,靠近海洋的茶坑村,就是帝国边陲的边陲。

         广东省江门市新会区茶坑村,梁启超故里、陈皮之乡

  1873 年,在这样的一个南方边远的地方,茶坑村又好像代表着某种新的力量,新的力量是什么?

  19 世纪末的时候,广东人已经开始大批前往旧金山,前往澳大利亚,前往拉丁美洲去淘金,去挖矿山,去做种植甘蔗园橡胶园这样的工作,一个大的移民浪潮已经开始了。

        19 世纪末,华人移民在旧金山修铁路

  当时的新会城已经受到了很多外来的影响,有少年已经开始去美国留学,是最早的留美幼童之一。有商人来开办工厂,更重要的是很多新会的年轻人开始走出去,去寻找生活的新的可能,他们想去赚钱,想去获得财富,或者是想逃避家乡的贫困或者混乱。海外已经开始慢慢建立起一个华人社会。

  正是这两种力量最后决定了梁启超的人生命运。

  梁启超

  天才儿童,全村的骄傲

  梁启超六岁时,正式进入了祖父在附近一间小屋开设的“怡堂书室”。

  按照当地的风俗,入学这一天,梁启超要穿上新衣,母亲则把一棵青葱卷上红纸,以示孩子越来越聪明。厅堂前有一个小天井,孔子像挂在堂上,新学生们给孔子牌位叩头,给老师行跪拜礼,正式进入一个礼仪化的世界……

  这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关键时刻,从此拥有了摆脱乡村生活、光耀门楣的可能。

  9 岁时,梁启超已经能写千字的文章,十岁时,赢得了神童的名声,接下来又经历了童试。当时中秀才的平均年龄是 24 岁,而梁启超考上秀才的时候仅仅 12 岁。

  2013

  时间:2013 年

  地点:新会县城

  人物:许知远

  我在一个傍晚到达了新会。因为茶坑村没有地方住,我就住在新会的县城里,还在路边摊吃了烤串。我那个时候非常惆怅,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同时在有想写的欲望和焦灼,然而又不知道怎么动笔的恐惧、慌张里度过。在新会路边摊的时候,我也在发愁,这要怎么开始?我中学时古文学得不好,大学读的还是电子工程,所以做专业的史料分析对我来说有一定难度,同时我又知道这本书必须开始写了,不可以再继续拖延。

  带着各种各样复杂的心绪,我开始在县城里盲目地闲逛。当时正好赶上下班时间,整条步行街开始变得喧闹起来,正坐在路边发呆的时候,一对年轻的姑娘从我眼前晃了过去,一位穿着红裙子,另一位穿着绿裙子,她们应该是当时县城里留给我印象最婀娜多姿的身影。那一刻,我开始胡思乱想,如果我出生在这个县城,然后考到省城,最后又被分配回县城里工作,在离图书馆不远的广播电台上班,做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文学青年,我的人生会怎么样?会不会最后娶了穿红裙子的女孩,但念念不忘的却是绿裙子?人生的很多悲剧就此展开。所以我当时写新会的第一章,就是从这种重重叠叠的情绪里开始酝酿的。

  2019

  时间:2019 年

  地点:深圳诚品书店

  人物:许知远、胡洪侠、读者

  读者一 :我就是新会本地人,妈妈的家乡是茶坑村,爸爸是旁边的天马乡人,我确实是通过读您的书,才更了解到自己家乡的一些事情。

  胡洪侠 :这位读者是天马人,我想问一下你有参加过龙舟宴吗?天马每年端午有一场龙舟赛,到晚上,河两岸都是龙舟宴,有多少桌呢?多的时候有 1000 桌,我今年去是 800 桌,一桌 12 个人,大家可以想想这是一个何等壮观的景象。

  许知远 :说到茶坑村和天马乡,这里也有一些故事很有趣。茶坑村其实是一个小村落,它的西边有天马乡,东南是三江乡,其实附近都是大宗族。我在文史资料里读到过,说茶坑村村民有时候会受到天马乡的人欺负,有一年茶坑村在庙里做戏,附近的天马乡人撑着船来看,他们来看戏的时候是撑着旧船来的,但走的时候却把新船给撑走了,茶坑村的人当时也敢怒不敢言。

  胡洪侠 :其实我也做过一次行为艺术,就是带着许知远的书去了一趟新会。下了高铁站,不远就能看到一条大道叫启超大道,旁边有个公园叫做启超公园。所有这些都引导了我来,最后也走到了茶坑村、梁启超故居、梁启超纪念馆,我在那里非常仔细地把当年许知远可能走过的路也走了一遍。

  在参观梁启超纪念馆的时候,我也听馆长说,实际上梁启超的价值在当代被严重地低估。而许知远在这个时候突然把写作的方向转向梁启超,把自己的一腔情怀送给梁启超,这里面实际上有很多我们可以细细思量的一些事情。为什么?难道是许知远和梁启超遇到了共同的问题吗?难道变革又是我们目前面临的最重要的任务吗?

  许知远 :我可能因为年纪日增,越来越不喜欢笼统地说这个时代怎么样,大而话之地讨论对我来说越来越丧失了意义,我需要更微观的观察和思考,要写好每个句子,要做好每一件事情。

  广东新会是什么样,当地的风俗制度是什么,县令是谁,他一个茶坑村出生的“天才儿童”怎样去考秀才,怎么坐船到广州省城的,当时在新会县城有哪些私塾是重要的私塾,如何教他考试,以及当时的八股文、新闻是怎样写的……就是这样一个个的细节构成了他,我要做的就是去研究这些细节。

 

[责任编辑:郭玉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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