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收工，找資料找得忘了時間，下樓快跑到巴士站，遠遠就看到回家的尾班車快駛而至，然後在自己面前呼嘯而過，用力地揮著手也截停不住。扁扁嘴巴，一看錶，地鐵也早沒了，黑漆漆的馬路上已經沒什麼車了，除了的士，已別無他選。

　　一想起那12個確診的的士司機群組，就有點猶豫心虛，頭皮有點發麻，但沒有辦法，等了十分鐘，最後還是上了一輛的士。

　　關上車門，覺得小小的車廂特別拘束，渾身不自在，捂緊口罩，還是忍不住和司機聊起來。

　　他説，生意不好，因為大家都不出來了，星期三新的防疫措施實施後，出來的人肯定更少了。至於會不會有人因為擔心太多的士司機確診而減少搭的士，他説，肯定有這樣的人，但擔心不了那麼多，搭其他交通工具也有可能中招，就算走在大街上，甚至不出門，也有受感染風險，「現在集中在的士司機身上，可能是巴士司機的還沒有爆發出來而已!」

　　小記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擔心，説，情況還是讓人不得不擔心的啊。司機說，要不就把窗戶打開吧，但可能也沒什麼用。説到政府計劃儘快給包括的士司機在內的高危群體做核酸測試，他馬上説，「我也希望儘快做，我也想知道自己有沒有事啊，大家都是有家裡人的，不只是乘客，每個司機也都有家人，也都會擔心的。」

　　然後他又說，「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疫情突然又活躍起來?都是政府做的差，當時沒有及時封關，讓那些跨境兒童走來走去，傳播病毒。」小記心想，這是什麽羅輯?好像沒聽到有跨境學童的傳播個案，而且現在已經封了關，這第3波應該和內地的關係也不大。於是就搭了句，「但內地現在沒事了，零確診了!」

　　司機一聽立馬反應很大，「啊，你真的相信啊!你真的相信大陸零確診啊?」小記還來不及回話，他馬上接著説，「你是不是香港人啊?大陸講的話你也相信?」

　　「為什麼不信呢?」小記反問，司機也不直接回答，帶著諷刺的語氣説：「你信，你就回大陸啊?為什麼還要留在香港呢?」

　　這話一聽就讓人來氣，又是什麼鬼邏輯啊，小記馬上回答，「我家在香港，為什麼要離開呢?」他又繼續用嘲諷的語調説，「大陸安全啊，那就回大灣區住呀!」「那很多人也覺得美國很好啊，為什麼不去美國呢?」小記也衝口而出，這下輪到司機沒回話了。

　　深呼吸了一下，小記嘗試冷靜下來説話，「其實只是大家討論一下，就一定要把事情捆綁在一起嗎?我相信大陸零確診不代表我一定要回大陸住啊!這是兩回事兒!」

　　車子已拐進回家的直路，車箱裡的氣氛有點尷尬，幸好很快就到家門口了，車資95.5元，小記剛好有零錢，給了96元，司機接過手，有點像小朋友般倔強地説，「那我找你5毛錢吧!」小記有點想笑，説不用了，他也沒再堅持，訕訕地説，那謝謝了。

　　下了車，小記真的有點意難平，覺得這個話好像沒講清楚，就像是一場沒有完成的辯論，也可以想像，這司機也一定會用對講機和行家同業聊剛才的對話。

　　小記想了想，這似乎不只司機才會這麽説這麽想，也和他個人的性格沒太關係，過去這一年，整個香港的社會氣氛都已經變成這樣，讓很多人都變得不再客觀，大家都已經沒有辦法以事論事，所有的事情都以政治立場為先，統一扣上了顔色的帽子，就看不到各件事情的真相了。

　　唉，疫情雖然兇猛，但始終會過去，可這城市裡的人的心結，不知道何時才能解得開?

　　作者 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