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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在汕頭

「鮮」在汕頭

責任編輯:實習生怡婷 2022-06-13 11:29:33 來源:香港商報網

    邵麗

    記不起哪一年第一次去汕頭,好像僅僅是為了和廣州的朋友去那裏吃一餐飯,吃的什麼已經全然記不得了,唯一的印象就是「鮮」。那時內陸地區吃海鮮須得到海邊去,看新鮮是次要,主要是吃新鮮。

    此次是從杭州蕭山轉機去的揭陽機場。杭州意外的冷,匆匆去汕頭試圖取暖。誰知老天不假其便,杭州的雨一直下到了汕頭,帶着的裙子一件未用上。在汕頭三天,穿的都是鴨絨小襖。

    飛機在揭陽降落。說真的,揭陽也是去汕頭的吸引力之一,揭陽是中國最大的美玉集散地,看過許多藏者收藏的珠翠都標註有揭陽工。誰知道去揭陽看玉翠是一個妄念,下了飛機就被司機拉著直奔汕頭,其間距離不到三十公里。汕頭的活動安排得滿滿當當,而幾乎所有的活動都圍繞在「吃」上,這一餐還不曾吃完,下一餐已經有了預告。中間的採風環節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分明就是等吃。其實在來之前已經被人預告說,如果誰對你好,就讓你去汕頭;如果誰對你不好,就讓你去汕頭——在汕頭,吃是一種學問,也是一種本領。不過,作為一個資深吃貨,被吃飽喝足後的滿足鼓脹著,慚愧之後突然變得坦然起來,權且作為一次美食之旅又有何妨!

    乍看起來,汕頭的廚子大約是不需要技術的,幾乎所有的海產品都可以清水白灼。從海里撈起,活物蹦跳之間,已經被捧上餐桌,快速進入饕餮者的口腹。若是像北方人烹飪豬羊一般,照著幾天折騰,又醃又熏,再放上濃郁的醬料,加大量的八角葷香燜煮,海鮮還會鮮嗎?不過也確實被內地人吃龍蝦震撼過,那是改革開放初期,有人買了四五隻大龍蝦,放在柴火地鍋里,加了一二十個大蘿蔔,生生煮了一個多小時,吃起來滿口滷煮雞腳味兒。

    如果你僅僅以為汕頭人只會燙海鮮那就大錯特錯了,內地吃的全牛小火鍋約摸著就是跟汕頭人學來的。汕頭人捉將一頭牛,三下五除二就宰殺好,迅速把各個部位分解,每盤冒著牛體溫的鮮肉一定要溢出來,造成一種富得流油的視角效果。一口碗大的鍋,燙一頭整牛,是絕活。牛肉只在小沸的清湯里涮一涮,直接蘸了調料入口。潮汕火鍋師傅有一句名言「清湯寡水」,是品嘗牛肉本初鮮美滋味的關鍵。仔細吃過幾次,才能感悟潮汕菜所謂的清淡甘和:「清」是保持原味和營養,「淡」是蘸了調料後的淡而有味,「甘」是食材的甘甜適口,「和」是用輔菜和醬料調和。作為原本驕傲的資深吃貨,今天突然恍然若失,真是老革命遇到了新問題。如今在南北方,哪裏都能吃到不同類型的小火鍋。但要想有發言權,必須親臨汕頭一次,吃過了這個,那才有底氣呢!難怪大吃家蔡瀾先生會說:「唯有潮汕牛肉打邊爐,才能代表潮汕。」

    在汕頭看到最激情的廣告就是:「汕頭本港海鮮,剛撈上來就直接送上餐桌!」這廣告換成「農夫山泉」體應該是「汕頭不做海鮮,只做大海的搬運工。」

    但汕頭就是汕頭,他不會那麼矯情。他還會說:

    「請注意,你的私人漁船已經出動,請準備好筷子咯!」

    「牛炸了,汕頭老牌牛肉火鍋,輕鬆實現牛肉自由!」

    在汕頭做客,必須提防主人的過度熱情,每上一道菜主家都會挨個分到客人的碟子裏:「吃吃吃,這個好吃!」那麼好的美味,吃不淨自己碟子裏的東西,畢竟是一件尷尬的事情。但是汕頭人沒有虛頭巴腦那一套,你說不會喝酒,就沒人勸你酒;你說吃不下了,直接收筷子了事。

    這些年來東奔西走,好處沒學多少,毛病倒是落下一大堆,其中之一就是從不拿自己當外人。在朋友的地盤上,吃到什麼好吃好喝的,直接就開口要。比如,到了上海,就再來一盤大閘蟹。到了長春,再加碟子鮮松茸。到了貴州,喝高興了,再來一瓶飛天茅台。這個毛病每每被食友拿出來作為笑話攻擊我。沒啥好笑的啊,到了河南,你可以點芝麻葉麵條另加一盤芝麻葉。這些個要求,不是回回都實現了嗎!但在汕頭南澳縣,卻遇見了半輩子不曾經歷的尷尬事。連吃幾天海鮮,實在下不去了,大家共同看上了一盤南澳金薯。其實就是北方困難時期養育了一代人的紅薯,有的地方叫地瓜。夾了一塊,三口兩口下肚,驚呼道,這金薯不要太好吃啦!可是盤子還沒轉夠一圈就見底了。我觀察著大家饞涎欲滴的神情,依然像過去那樣滿不在乎地對陪我們的縣領導說,要不再來一盤金薯?估計領導是覺得我在開他玩笑,只是看了看我,笑而不答。到了兒,金薯終是未再吃上。

    金薯者,紅薯也!我也是曾經做過縣長的人,若是在我們河南,我會讓他們再上一大筐來。後來才知道此物在當地所產甚少,只有尊貴的客人才會上一盤。想想也是,真弄一筐上來,且不說人家領導為難,就以我們暴殄天物的本性,饜足之後還會記得它的好兒嗎?

    我在汕頭記得住的最好吃的食物,除了金薯,白粥當數第二。哪怕是中午,面對一碗難以下咽的海鮮粥,怯怯地問一聲,有白粥嗎?服務員立馬回答,有!一日三餐,盡可吃粥。

    汕頭的白粥是我吃過的最好的粥,基本不吃早飯的我,每天早早地起來,就是為了兩碗白米粥。可若是有朋友請你喝粥,你千萬別以為真的就是喝粥,那裏面的講究可多啦。汕頭人將白米熬成凝脂般糜漿,一碗粥也能煮出花來,這是精細。別讚揚汕頭人會過日子,白粥可不僅是一碗粥,這個海島皇上出場,後面要跟着三千佳麗。汕頭上講喝粥,就像我們北方人講喝湯,是一種習慣。但北方所謂的喝湯,過去指吃晚飯,即使吃的饅頭鹹菜也說是喝湯,確實沒甚排場。而汕頭的喝粥,後面令人眼暈的配菜才是正題。錄一段某粥店的廣告如下:「粥店是汕頭的名店。味道很好。各種生醃海鮮非常入味,口感鮮甜,肥嫩無比。店內各種海鮮、滷味應有盡有……」

    來汕頭一趟,看了半天,只是說到吃。其實也不必慚愧,這種傳統其來有自。人家蘇東坡被貶惠州,從不懟天懟地,一出口就是說到吃:「羅浮山下四時春,盧橘楊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蘇軾說荔枝,我們看到了荔枝背後那種寵辱不驚的淡然心態;我說汕頭的白粥,您真以為我在喝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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