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嶺 香港商報前董事總經理 太和智庫高級研究員

哈馬斯恐襲，舉世震驚，引發中東地區地緣政治局勢劇烈動盪。短短數天，以軍已緊急動員30萬預備役部隊，對加沙發動大規模地面進攻一觸即發。大敵當前，以色列各派已暫時放下政治分歧成立戰時內閣，全國上下已進入戰爭狀態。

從已掌握的資訊看，以色列軍事反擊的目的是斬草除根，徹底摧毀哈馬斯的軍事能力。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誓言將繼續打擊哈馬斯，將所有哈馬斯成員趕盡殺絕，防長加蘭特也強調，將確保哈馬斯「從地球上消失」。他還放下狠話，打擊哈馬斯沒有任何限制，以軍將毫不憐憫地消滅之，加沙地帶將「永遠不會回到原來的樣子」。

此前，以色列駐聯合國大使埃爾丹強調，「與野蠻人談判的時代已結束。現在是摧毀哈馬斯恐怖基礎設施，將其從地球上完全抹去的時候了」。看來，哈馬斯似難逃一劫，不能排除終將面臨「滅頂之災」。

隨着以軍優勢逐漸顯現，10月12日，哈馬斯創始人之一謝赫·阿卜杜勒·法塔赫·杜汗被以色列空軍定點清除。至此，至少已有6名哈馬斯領導人被獵殺，其中，包括恐襲策劃人、哈馬斯2號人物葉海亞·辛瓦爾、哈馬斯下屬武裝「卡桑旅」領導人尤尼斯、「納賽爾·薩拉赫丁旅」指揮官希拉爾、哈馬斯國家關係辦公室主任扎卡里亞·阿布·穆阿邁爾，以及哈馬斯經濟部長賈瓦德·阿布·沙馬拉等人。

不過，無論以軍多麼強大，要想畢其功於一役恐非易事，且不說徹底消滅哈馬斯的有生力量需要時間，即使要徹底清除哈馬斯高層人員亦需更長時間，甚至經年累月。必須看到，阿拉伯世界輿情普遍與巴勒斯坦人站在一起，阿以改善關係的努力恐遭重創，不僅沙以關係正常化進程會被擱置，而且以色列與阿聯酋、巴林等四國簽署的《亞伯拉罕協定》也有可能出現倒退。

自納粹德國實施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以來，猶太人第一次經歷這種冷血暴行。眼下，以色列已要求平民立即撤離，哈馬斯則會千方百計留下老百姓做肉盾，一旦戰事白熱化，加沙地帶人道主義危機將持續惡化，引發更大的動盪和不穩定，中東地緣政治格局或將出現重大變化。

「覆巢之下」，美印孜孜以求的「印度-中東-歐洲經濟走廊（IMEC）」料必面臨變數。最不願看到這種情況發生的是印度。IMEC剛剛宣布成立，還沒有取得任何重大進展。以色列暴恐發生後，印媒十分關注IMEC的命運，不少人認為，IMEC十分倚重沙特鐵路網，還要深入以色列海法港，戰爭可能導致IMEC項目實施困難重重、基礎設施建設延遲、貨物運輸成本更高，沒有人會願意在戰火紛飛的地方大規模投資。除非以軍很快結束戰爭，且未招致阿拉伯世界劇烈反彈，沙以也得以繼續修復關係，否則，IMEC命懸一線，往好處想會被擱置一段時間；往壞處想，難逃名存實亡，被長期束之高閣的厄運。 

值得注意的是，並非所有人都持悲觀態度。印度智庫觀察家研究基金會高級研究員蘇尚特·沙林堅持認為，IMEC將被推遲，但永遠不會被放棄，因為印度沒有人對以色列採取強硬立場。他說，一度認為IMEC沿線國家會對以色列立場強硬，但它們走的卻是一條中間道路，表明這些國家「不想干擾對所有參與國都有利的IMEC專案」。

沙林稱，如果戰爭延長，阿聯酋和沙特等國可能會採取反以立場，這將進一步推遲IMEC專案的落實。即便如此，該項目雖會被再推遲幾年，「但無論如何都不會被放棄。」 「既然對所有參與國來說這是可做的、可行的、有利可圖的，它肯定會在不久的將來被重新撿起。」

毋庸置疑，中東亂局對航運和貿易的影響是難以避免的。另辟全球經濟走廊是一項艱巨的工作。對一些國家而言，短期內，蘇伊士運河仍將是向歐洲運送貨物的主要通道。有分析指，近些年來，印度在挑戰中國主導地位方面日益自信，莫迪政府急於利用與阿拉伯國家的緊密聯繫遏制中國在中東地區影響力的上升，華盛頓越來越將新德里視為「新冷戰」的關鍵夥伴。

在這樣的背景下，IMEC遇挫，印度自然大失所望。如果純粹從經濟角度看，這也在情理之中，但若從地緣政治角度考慮，則大可不必。與美國不同，阿聯酋和沙特等海灣國家視發展與西方和中國的關係為正和博弈。其着眼點是左右逢源，幾頭通吃。IMEC對它們只是進一步平衡與歐美、中國，以及印度等全球南方國家關係，推動經濟多元化的一種手段，根本不會考慮在華盛頓和北京之間選邊站隊，更不要說新德里了。

哈馬斯濫殺無辜平民，人神共憤，戰爭極有可能蔓延，如何發展難以預測。國際社會當務之急是積極斡旋，化解危機，防止局勢失控，生靈塗炭，盡早恢復和維護中東地區的和平穩定。正如美國外交關系委員會前主席理查德·哈斯所言，「雖然以色列對安全挑戰的反應必須有軍事成分，但沒有完全的軍事解決之道，需要在這個等式中引入外交因素，包括以色列制定一個令人信服的計劃，建立一個切實可行的巴勒斯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