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進

　天鵝湖旁邊奈雪茶莊的書吧，一本《哈林主義》小冊子瞬間映入眼帘。我捧着它，像捧着一個小香爐，愛不釋手。封面設計不算時尚，但黃色皮囊顯得格外暖和。譯著是對美國藝術家凱斯·哈林的簡約介紹，1980年代，他是美國街頭繪畫藝術家，享有「塗鴉藝術之父」美譽。塗鴉藝術已成為一種流行文化和社會運動的一部分。在這裏，作者把其對藝術繪畫的認知、理念、智性以及超現實的體驗分享給受眾。

　《哈林主義》，直覺告訴我，這是個大題目啊！但它不是以簡單的儀式感來呈現主題，而是有其獨特或特定涵義，或取代，或創意、或超越某種意義的某一領域使命的。與其他主義的傾向一樣，具有特定指向的包括思想、人文、技巧、能量、空間以及所需達到的目標。

　當「哈林主義」在眼前晃動的那一瞬間，我就判斷它並非政治時尚。這肯定是在藝術的世界裡，一個瞬間和另一個瞬間，一個靈魂和另一個靈魂，在某種現實的思想狀態下產生的產物，或者是一個對人類存在狀態或某種生活現象的片段記錄。如凱斯·哈林說的：「當我處於作畫的最佳狀態的時候，那是一種超現實的體驗……藝術是完全在人類的控制範圍內而不會被機器取代或超越的最後幾個領域之一」。

　凱斯·哈林開設了「波普商店」，創造性地發展了美國的波普文化，這是個奇蹟！他經常在地鐵的牆壁上塗鴉，把自己的天賦和見識留在了一萬多幅繪畫作品之中。他的作品充滿了色彩與趣味性，以線條簡潔、流暢、自然、明快的卡通人物、嬰兒、小狗、飛蝶、電視等為主，涵蓋了生命、死亡、愛情、戰爭等多元化主題。任何人都能從他的作品中獲得內心感受，產生共情共性共鳴。如《舉心的兩個人》、《狂吠的狗》、《天使》、《小人》、《站立的狗》等，既表現了行動與懷疑，人們面對生活的守護，以各種姿態代表人們的不同心境，對權力組織的鄙視。同時又呈現了他對愛的純真信念與自我的原創能力，作品裏有萊熱的色彩，米羅的光影或畢加索畫的一隻手的局部等等。雖然在這樣一個小宇宙里，常常會帶來一些異樣的被辱笑的眼光，而且還逃不過被警察抓捕的厄運。可是，他堅信這是一個值得冒險的嘗試，始終如一地堅守着自己的信念與夢想。同時，在這塊陣地上他思考着關於詞彙的事情，思考着詞語是如何通過它們的存在方式、用法和構成方式獲得其意義。關於詞彙的事情，我的理解是：其實就是他想通過所有的圖像賦予它們特定的具體定義與意義。他所創作的作品，是一個代表着人類的符號，這個符號並非抽象圖案、概念，它是從具象的某種程度上表達了人類的本能與嚮往，以及人人平等的權利與訴求。

　我想，人類的價值取向，不應該是單一的，單向的，或者是複製粘貼的，它應該是立體的，它有東西方文化的底蘊、深厚的歷史淵源與傳承，有海洋與陸地的差異，也有經典建築的不同迥異獨特的風格。神曲不能，也不可能完全代表一切生存、繁衍與美好的瞬間，佛菩薩的加持開示，與善念善行，義舉天下的大慈大悲，也能讓世界充滿無限渴望與魅力。國家的、地區的、民族的，也應該是全人類的。譬如慈善與博愛。任何一個民族的價值元素，周而復始地存在於它的亙古的文化特質之中，從肌理到靈魂，都可以成為人類生命的一部分，成為共有的符號。

　「哈林主義」認為，當代藝術家要對人類負責，他們有責任去持續宣揚人性，而且必須反思，反對利用一切厚顏無恥的手段在文化中去人性化。在某段時間裏，你會不得不超越事情的道德倫理去看大局，有許多做好事的人，他們以傳統的文化形式體現出來的美德，不一定符合人們告訴你的那種單一的模範市民的標準，因為衡量的標準正在逐漸被改變。時代變了，人們的價值取嚮往往也會隨之改變，超越時代和命運的羈絆，也是需要勇氣和力量的。

　凱斯·哈林，他從小到大，在電視上看到過的種族暴亂、肯尼迪總統被槍殺、吉米.亨德里克斯的去世，都僅僅是因為他們的信仰而被刺殺……約翰·列儂被槍殺時，更令他極具創傷，那是一個時間的標誌，一個時代的標誌，一個混沌狀態下世界的標誌，或者說，給他帶來的遺憾與傷害，莫過於讓他認為，這完全象徵了世界和平之死……這些事件在他的生命世界裏，在他的成長過程中留下了深刻的印痕。

　人類文明始終向前發展。但今天仍然有諸多災難無法控制，令人費盡周折。有些災難是人類自己製造的，譬如戰爭……而藝術，卻讓人類在想象中體驗生命的喜悅與美好的真諦。當然，藝術是不可能完全離開政治、哲學、文化、科學、種族、民族的，不是只預留給少數精英主義欣賞的圖像、影像或生命存活的濃縮之詩。藝術，特別是視覺藝術與觀眾、生活息息相關，它依賴想象 而生，更重要的是依賴人性而獲得現代意識的一部分。關於愛與恨，關於自由與平等，關於人性與獸性，關於時事與科技等觀點，人們都有可能在面對上帝和進化論時會出現不同角度的轉變。繪畫與愛是整體的，而愛是個永恆的主題。我們知道，只有愛才能真正讓人類感動與溫暖，才能真正懂得珍惜與感恩，才能真正體會到人類生存在哲學層面上的本質、意義與境界。而使繪畫作品充滿個性率真與自然樂趣，讓象徵性情感表達、生活與藝術的融合，以及加入性元素的幻想及坦誠，就可以成為一種由塗鴉藝術生命力、視覺衝擊力與時尚潮流相結合的，帶有鮮明時代色彩的風向標，它是人類文化、文明的一部分。

　我和凱斯·哈林一樣，都非常討厭悲觀主義。任何時候，不論晴雨，也不論怎樣的困惑，或遭遇挫折，被無情地逆襲，都必須樂觀面對。培養樂觀、活潑的個性，不僅可以有效防止失去自我平衡，更重要的是可以預防悲劇的發生。對社會發生的恐怖事件，當然不能僅限於憤世嫉俗，悲觀失望，而是要在永恆的追求真理之中去完成該做的事情。

　正如凱斯·哈林所說的：「你該如何入世又不失去完整的自我？這是一個永恆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