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介嶺 香港商報前董事總經理 太和智庫高級研究員

　9月3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出訪蒙古。這是海牙國際刑事法院發布國際逮捕令後，普京第一次訪問國際刑事法院的成員國。烏克蘭外交部聲明稱，「烏方希望蒙古政府認識到普京是戰犯的事實。我們呼籲蒙古當局執行具有約束力的國際逮捕令，並將普京移交給海牙國際刑事法院。」國際刑事法院發言人法迪·阿卜杜拉亦表示，蒙古與國際刑事法院的其他簽署國一樣，有「合作義務」。

　毫無疑問，蒙古不會逮捕一個來訪的國家元首，但這也反映了莫斯科面臨的國際壓力暫時無望減緩。值此當口，國際社會高度關注俄烏衝突究竟會往何處去。此前，澤連斯基又祭出大招，宣稱烏克蘭將於9月向美國提出烏克蘭「勝利計劃」。雖然他沒有透露計劃的細節，但已勾勒出了大致輪廓，烏軍在庫爾斯克地區的行動是這份計劃的要點之一。此外，還包括烏克蘭的安全地位、促俄結束戰爭的一攬子計劃，以及經濟議題等共計四個部分。

　從現有資訊仔細梳理，可以看出澤連斯基對結束戰爭的一些思路，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儘管艱難，烏克蘭不會輕易放棄對庫爾斯克地區的進攻。庫爾斯克之戰已持續28天，烏軍攻勢開始放緩，近兩天僅推進了數公里。烏軍已佔領俄羅斯逾千平方公里土地。澤連斯基正在走一步險棋，一方面，以牙還牙，還擊俄軍在頓巴斯等戰區咄咄逼人的攻勢，迫使俄軍分散兵力。另一方面，在俄羅斯領土上建立一個緩衝區，並以此作為後續談判的籌碼，首要目標是通過持續的軍事行動迫使俄羅斯回到談判桌上來。庫爾斯克料將在澤連斯基的「勝利計劃」中佔據重要位置。

　第二，建立「安全架構」，確立烏克蘭在全球安全基礎設施中的戰略地位。澤連斯基沒有闡述具體含義，想必事關烏克蘭加入北約和歐盟。不過，欲通過談判解決衝突，俄烏安全安排就應建立在俄羅斯參與的包容性歐洲安全架構基礎之上，僅考慮烏克蘭安全關切的排他性安全架構恐難修成正果。今年5月，普京明確表示，「我們願就烏克蘭問題展開對話」，「但這種談判必須考慮包括俄羅斯在內所有捲入衝突的國家的利益。」「會談還必須就全球穩定、俄羅斯對手的安全保障，當然也包括俄羅斯本身的安全保障進行實質性討論。」

　第三，促俄通過外交方式結束戰爭的「強有力的一攬子計劃」。該一攬子計劃很可能意味着澤連斯基將要求西方進一步提供武器，包括解禁在俄羅斯境內使用遠端精確制導武器，以打促談，為施壓俄羅斯坐到談判桌前創造條件。事實上，烏克蘭內部一直有人主張對俄羅斯本土實施縱深打擊，使其感受到同樣的痛苦，才能以戰止戰，迫使普京結束戰爭。

　對此，莫斯科是有所警惕的。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近日警告說，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俄方一直聽到關於允許烏方使用美國遠端導彈的各種猜測。如果西方擴大使用其武器的授權，將走上危險的道路。不過，美國似無打算取消原先對烏克蘭使用美援武器的限制，五角大樓發言人派翠克·賴德近日對媒體說：「我們的政策沒有改變。」烏克蘭可以使用美國提供的武器防禦跨境攻擊，但不能對俄羅斯領土進行「深度打擊」。如果基輔不能說服華盛頓解除遠端武器使用限制，就很難推動戰爭進程向有利於烏克蘭的方向改變。

　值得注意的是，為了減少對西方軍事援助的依賴，烏克蘭一直試圖發展自己的軍工產業，並要求在本國領土上進行軍事生產。澤連斯基在放風將推出「勝利計劃」的同時，宣布烏克蘭成功試射第一枚國產彈道導彈。烏克蘭擁有這種新型彈道導彈後，將擺脫西方國家對援烏武器使用的限制, 大大提高遠程精確打擊俄羅斯本土的能力，甚至通過「報復性打擊」直接威脅莫斯科的安全。看來，烏克蘭會否更深入地規模性打擊俄羅斯本土目標，並非美國完全能夠掌控的，儘管這難以取代西方先進武器援助。

　第四，經濟部分。這可能涉及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要求西方國家繼續加強對俄制裁，迫使普京偃旗息鼓，不得不尋求通過談判解決問題。二是支持烏克蘭戰後重建，包括要求俄羅斯作出戰爭賠償。

　第五，俄烏衝突的解決需要雙方都做出妥協和讓步。澤連斯基再次強調，烏克蘭不准備用領土妥協來進行任何談判。烏克蘭即將推出「勝利計劃」在國際上引起引發廣泛關注。然而，俄羅斯明確表示，在烏克蘭繼續攻擊俄羅斯本土的情況下，任何談判都是不可接受的。克里姆林宮發言人佩斯科夫回應稱，「目前談判話題幾乎已失去意義」。

　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亦表示，如果西方希望調解烏克蘭危機並使歐洲局勢正常化，那麼就需要坐到談判桌前開誠布公地交談，而不是「澤連斯基方案」。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莫斯科不可能接受澤連斯基的要價。且不說俄方會否同意全部歸還所佔領土，單單是全面投降、支付戰爭賠款，或者說清算普京的戰爭罪行，像俄羅斯這樣的一個大國，除非徹底戰敗，否則怎麼可能接受如此喪權辱國的談判條件。

　同樣，烏克蘭也不會接受俄羅斯開出的實現持久和平的絕大多數條件，包括烏克蘭「必須回到中立、不結盟狀態」，並且「拒絕加入北約和歐盟」;烏克蘭武裝部隊停止敵對行動，西方停止向烏輸送武器;烏克蘭要承認人民行使自決權後出現的「新領土現實」，以及烏克蘭承諾尊重講俄語的人口和其他少數民族的權利，等等。

　從烏克蘭的角度看，澤連斯基似乎已意識到，訴諸武力解決俄烏衝突難有出路。早在6月份在布魯塞爾舉行的歐盟峰會上，澤連斯基就透露，將在幾個月內提出一項結束戰爭的「詳細計劃」。俄烏衝突爆發後，俄軍對烏克蘭狂轟濫炸，攻城略地，造成大量平民傷亡和流離失所，烏軍陣亡人數遠遠不止官方公布的3.1萬人。澤連斯基坦言，面對戰爭導致的高傷亡率，「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他明知不可為而強為之，無疑是想通過極限施壓在將來的談判中佔據更有利的地位，為烏克蘭爭取最大的利益。

　澤連斯基打算在9月份出席聯合國大會時將這份計劃交給拜登，以及賀錦麗和特朗普兩位總統候選人。如其所言，該計劃的成功取決於拜登總統的態度，包括美方會否照單全收計劃所提要求，以及烏克蘭能否自由使用計劃中列出的選項。有理由擔心，即使澤連斯基推出的「勝利計劃」被接受，印度或土耳其也有心充當「和事佬」，在俄羅斯不肯退卻的情況下，短期內結束戰爭並不現實。而長期被西方國家群毆，對俄羅斯而言終將是災難。在一時難以致殘對手的情況下，盡早啟動談判進程，理性務實找到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解決方案乃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