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发院: 中国改革 我们绐终没有缺席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成立20周年记
本刊记者 朱毛斋（发自北京）
早在上世纪90年代，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林毅夫就提出 “下个世纪将是中国经济学家的世纪。”这并不是一句空话，经过20多年的努力，一批中国经济学者崭露头角，在多个领域发出强而有力的声音，引起海内外的关注。
2014年1月，上海社会科学院智库研究中心发布了国内第一份《中国智库报告》，并公布了中国智库影响力排名。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NSD）在经济政策研究、政治建设研究、文化建设研究、生态文明研究、城镇化研究等五个重要领域的排名中进入前五。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在政策研究方面的综合实力和巨大潜力，引起海内外关注。
NSD是在原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CCER）基础上于2008年10月组建的以综合性社会科学研究为主的科研教学机构。CCER（成立于1994年8月）、NSD汇聚了一大批具有国内和海外教育背景的知名教授和研究人员，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的20年间，在农村问题、粮食问题、电信改革、银行改革、WTO、通货紧缩、宏观调控、医疗改革、土地问题、农民工问题、住房问题、生育政策等几乎所有关系国计民生的重大决策研究中，都有他们发出的密集而独立的声音，其中不少建议和方案受到决策层的瞩目。
2014年4月14日上午，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院长黄益平教授接受本刊记者的采访，回顾了这家学术智库20年来的发展历程黄益平称，过去20年的中国改革，国发院没有缺席。
建世界一流智库和研究团队
“下个世纪将是中国经济学家的世纪。”1994年8月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成立时，时任CCER主任的林毅夫教授说出了心中的目标。当社会公众仅仅把这句话当作一句祝词的时候，林毅夫、易纲、海闻、张维迎、张帆、余明德等第一批进入CCER的研究团队，则把它作为共同的奋斗目标。
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和新世纪初，本刊记者曾多次到位于北京大学朗润园的CCER会议室和北京大学课堂，听取林毅夫、张维迎、海闻、汪丁丁以及来自国外的知名学者的学术研讨会，获取他们有关中国农村问题、国企改革、金融改革的研究信息。2008年10月，在CCER的基础上组建的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正式成立，这个以综合性社会科学研究为主的科研教学机构，“智库”的作用进一步凸显。
目前，在NSD近50名教授队伍中，几乎清一色是接受过系统的西方经济和社会发展理论教育的“海归”，其中经济学教授有25位，包括林毅夫、周其仁、宋国青、易纲、海闻、汪丁丁等学术圈和社会公众耳熟能详的名字。
NSD在教学领域的影响力自不待言。在福布斯中文版已经发布的6次中国最佳商学院排行榜中，北大国发院的在职MBA有5届排名第一。而在这一时期中国政府提出的多项重大改革措施时，几乎都有CCER、NSD学者的参与。
“中国改革我们没有缺席”
“在过去的20年，我们的教授几乎没有缺席过一次重大经社政策的辩论或讨论。我不能说这些讨论哪些被决策层采纳，但其中确实有我们教授、专家的贡献”，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分管智库业务的副院长黄益平教授如是说。
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后来也进入决策层。如CCER首任主任林毅夫教授，先后担任过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委员，还曾出任世界银行副行长，目前担任全国政协常委、经济委员会副主任，以及国务院参事、中华全国工商联副主席等职务；易纲、周其仁曾出任中国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易纲现在仍担任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兼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
他们还凭借自身优势，通过中外学术交流，参与公共外交活动。2010年1月，国家发展研究院与美国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联合筹办“中美经济对话”，每年举办两次，在纽约与北京交替进行，旨在促进中美学者、商界领袖及其它相关人士之间就中美金融贸易关系及其对全球经济格局的影响等中长期问题进行坦诚的交流、促进两国民间的互动。对话成果分别上报中、美两国政府相关部门，供双方政府决策参考。
学术成果累累影响决策层
尽管黄益平副院长不愿对他和他的同事的学术成果对中国决策进程的影响作出评价，但他认为林毅夫教授1999年提出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确实对政府决策产生了重大影响。
“中国从1979年开始的改革以农村为突破口；20年后的今天，走出当前生产能力普遍过剩、内需不足、市场疲软、通货紧缩困境的突破口，仍然在广大的农村。”1999年，林毅夫教授在他多年研究中国经济发展过程中农村建设重要作用的基础上提出，应当由政府在全国范围内发起一场以实现农村自来水化、电气化、道路网化为核心的新农村运动，加快农村地区和生活消费有关的基础设施的建设，来启动广大的农村市场。林毅夫教授的观点引起了《人民日报》、《经济日报》和许多媒体和政府决策部门的高度关注和热烈讨论。2005年，中国共产党的十六届五中全会上通过决议，把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作为“十一五”期间社会经济发展和改革开放的主要任务，并把新农村建设的内容扩展为生产、生活、乡风、村容、管理五个方面。随后，中央和地方政府细化了这些政策。
黄益平教授引以为傲的还有他的同事们对中国医疗制度改革的持续研究和提出的改革方案。“在2013年国务院提出的五个医疗改革方案中，有三个是由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的教授提出的。”
医改五方案国发院占三
1994年，国务院决定在江苏镇江、江西九江进行社会统筹与个人账户相结合的社会医疗保险制度的试点，为全国医疗保险制度改革探索经验，由此揭开新一轮医改的序幕。CCER、NSD的李玲教授、刘国恩教授和周其仁教授，对中国医疗体制下一步如何改革、怎样使广大人口得到医疗保障体系的覆盖等重要问题进行了学术争鸣，围绕中国医疗体制改革和发展，发表了不同的意见。
“将健康作为强国战略，以科学的发展观将医疗器械、医药、医疗服务、生命科学作为中国经济的新的增长点和切入点，发展政府主导型的医疗体制，应成为中国医疗体制改革的趋势”，李玲教授认为；“医改切勿漠视市场经济中供需力量作用的基本规律。市场机制可以更好地形成对医疗机构的监督，可以建立起更为合理的医疗服务价格机制，可以更好地实现医疗卫生资源的优化配置”，刘国恩教授多次呼吁；“要辩论的问题不是市场化好不好、该不该，而是究竟中国的医疗服务是不是已经实现了市场化”，周其仁教授初衷不改。
2011年，李玲教授提出的医疗改革建议得到了党中央国务院有关领导的批示和高度重视。2013年，国务院提出的五个医疗改革方案，包含了李玲教授和刘国恩教授的一系列具体方案。
早在1998年，周其仁教授就公开发表关于电信竞争的一系列评论，提出“数网竞争”，引起了全国电信开放问题的大讨论，并向决策部门提供了研究报告。周其仁强调，坚持参与市场竞争是中国各类经济主体的一种正当权利，电信改革也不例外。2008年，中国电信改革全面启动，形成了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中国电信三网竞争的格局，2013年开始，国家进一步放宽了民营资本进入进出电信营运的门坎。
倡推农村土地确权
周其仁教授还较早提出农村土地确权，推进继“包产到户”之后的农村改革。他认为，“确权到户，长久不变—不得按人口变动调整土地—意在减免承包土地上无尽的债务，为更大规模的要素流动、转让、重组、再利用创造条件。这是包产到户改革的继续，也是比包产到户更为深刻的改革。”周其仁教授和他的同事、学生调研了成都、重庆等城乡改革试验区的实践经验，建议通过农地确权，保障农民的财产权利，增加农民的财产性收入，为缩小城乡居民之间的权利和收入差距打下基础。在此基础上，发展农村建设用地的转让权和城乡土地市场，形成政府和农民、农村和城市之间的良性互动，推进中国城镇化建设。他们还先后在成都、深圳、长沙等地深入调研，提出了土地改革的主要方向是还权赋能，实现土地资源配置的市场化。这些观点，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一些还在政府农村改革的政策中得以体现。
还值得一提的是NSD曾毅教授对计划生育政策改革的研究。曾毅教授多年来深入研究，模拟预测和比较分析普遍允许二孩与提倡适当晚育和保持原生育政策不变等不同方案下，中国未来人口数量与年龄性别结构、婚姻挤压、老年照料需求成本和家庭结构等差异，并深入全国各地调查，进行严谨的理论与实证分析尽快实行二孩政策平稳过渡的必要性与可行性。他建议，要尽快实施“普遍允许二孩与提倡适当晚育”政策。“这样做，绝不会出现人口增量失控的局面，将显著缓解过低生育率情况下人口老龄化、劳力短缺、家庭养老照料困难的严峻挑战，使政府降低或消除在这一方面不必要的高昂政治代价与管理成本，大大有利于扭转出生性别比失衡与女婴死亡率偏高的危险倾向。”曾毅的研究成果不但在国内外一流杂志发表，而且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重视和批示。他的二孩政策咨询报告2010年被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以《成果要报》上报党中央国务院。他的最近的二孩政策报告被选为国家发改革委主管的《改革内参》（高层报告）2013年专刊主报告上报党中央国务院。
学术独立 引领公众
2014年1月，上海社会科学院智库研究中心发布了国内第一份《中国智库报告》，并公布了中国智库影响力排名。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NSD）在经济政策研究、政治建设研究、文化建设研究、生态文明研究、城镇化研究等五个重要领域的排名中进入前五。该报告按照智库创立及运行过程中呈现出的机构属性，将中国智库划分为党政军智库、社会科学院智库、高校智库和民间智库等四类。综合影响力排名位居前十的中国智库依次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中共中央党校、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复旦大学、上海社会科学院、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
“与国内其它知名智库相比，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最主要的特点是其独立性。”黄益平教授认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等也有很强的研究实力，他们更接近决策层，既发挥“智库”作用，也发挥“参谋”作用。“从国外经验看，更看重智库的独立性。”黄益平说，智库的独立性，既包括研究的独立性，也包括管理体制、研究机制特别是资金的独立性。
在谈到NSD智库建设的目标和定位时，黄益平说：“我们的目标不仅是要通过独立的学术研究影响决策者，还要引领公众对众多经济、社会问题的分析、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