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日,著名作家张贤亮因病医治无效在银川去世,享年78岁(9月28日《新京报》)
当日,我在主要门户网站首页关注张贤亮病逝消息,发现居然出现《张贤亮情人不止20个不可能一夫一妻》、《张贤亮是第一个突破性禁区的作家》之类,让人想入非非的抢眼标题。显然,一些媒体是把“性”作为报道张贤亮病逝消息的新闻卖点的。对此,我不禁又惊诧无语了一回。
让我搞不明白的是,难道是因为张贤亮流传最广写于1985年的小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被认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突破“性禁区”的作家,好事者就想当然对他盖棺论定与“性”扯上?仅以一部作品涉“性”,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地据以作为报道作家病逝的新闻卖点,显属以偏盖全不伦不类。抑或,是不是要把2012年一则关于张贤亮的涉“性”绯闻拿出来炒馊饭再发酵?那次,有网友“做他的情人”曝张包养情人,更爆猛料称76岁的张共有5个情人,该网友还有鼻子有眼睛地大爆两人性爱细节,尺度之大令众网友咋舌。然而,对此无厘头无聊烂事,张本人当即怒不可遏以“完全无中生有”斥回。至于,《情人不止20个不可能一夫一妻》又从何说起?原来,是源自2013年某报记者一次对张的采访答问:问:你这辈子有过多少个情人?答:微博说5个,太贬低我了。问:20个?答:不止。要做我的情人,首先告诉你,不能结婚。这是原则问题。问:能接受一夫一妻制吗?答:不能。我这种人不可能一夫一妻。我这种男人,你们女人不能找。问:现在有几个情人?答:没有。真没有。如此这般,原来如此。请问,所谓“情人不止20个不可能一夫一妻”对张按得上吗?硬要将子虚乌有的“性”强加给已然进入天国的张贤亮,无论如何,是算不上厚道的。
退一步说,即便就算媒体出于吸引眼球目的,以“性”作为报道张贤亮病逝新闻卖点也是不适当的。因为,张贤亮生平卖点不在动物之“性”而在作品个性和为人率性。张贤亮在“文革”结束后开启反思文学,是中国对“反右运动”造成“右派分子”生活进行文学描写最重要最成功的作家,他也当之无愧成为中国当代最重要作家之一。其代表作短篇小说《灵与肉》、中篇小说《绿化树》、长篇小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等,都为人熟知且广为流传,更有《黑炮事件》、《牧马人》等9部作品改编成电影,且产生巨大反响。而他创办的银川镇北堡西部影城曾是《大话西游》、《新龙门客栈》等作品拍摄基地,是中国西部最重要的影视基地之一。作家何立伟如是评价,“老张是个率直又真实的人。”“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遮不掩。”
张贤亮作为一个很有生活阅历的人,他年轻时受过很多磨难,有过很多悲惨的经历,他的小说和他的生活关系紧密,他写的都是自己的经历,尽管人物情节有虚构,但是里面满满的都是生活的质感,他对生活的感受和领悟,都通过小说表达出来了。“他的小说都是忠实于他自己的内心世界的,他不写那种虚伪的、矫情的东西,所以他的作品有很大的自传性。”虽然张的影视城获得巨大成功,但他事后回想,却说中间充满曲折,个人对抗无序市场—很累。“如果说我的文学创作是‘平面文学’的话,那么我经营的华夏西部影视城就是我的‘立体文学’。”但是不论是“立体文学”还是“平面文学”,张似乎都不把这些“劳什子”当作自己人生的主业。他曾说:“文学啊,就是我一生的副产品而已。影城也是。你说主业是什么?快乐,追求快乐,创造性地追求快乐。”作如是观,莫明其妙地把“性”作为报道张贤亮病逝新闻卖点,实乃“只见树木,不见森林”。须要反思的倒是,在当下功利浮躁的文学生态中,张贤亮走后,到底还能找到几个“张贤亮第二”?
香港岭南大学中文系教授许子东评论称,张贤亮是“当代中国十来位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他“集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智慧、屈辱、才华和弱点於一身。”他表示,“在文学史上,五十年代作家群,当以王蒙和张贤亮为代表。他的代表作,应是《绿化树》与《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如是置评客观中肯,我完全认同许教授观点。
也就是说,事实上,张贤亮病逝的新闻卖点理应在他的文学造诣、文化贡献和传奇经历,以及造诣贡献经历背后的人文情怀和博大胸襟,而这,恐怕才正是媒体需要理性反思和深入挖掘的卖点。换言之,不妨追问,当代为什么出不了像张贤亮这样的大作家?而不是无厘头娱乐化地捣鼓花边“性”新闻愚乐误导受众。假若因为阅历眼力不逮,找不到找不准张贤亮一生的文学卖点,闭口也罢;至少,断不应把“性”作为报道张贤亮病逝的新闻卖点,从而污损化庸俗化已然离开我们的一个当代严肃作家。
文/陈庆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