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爾加德滿都機場，仍有大量滯留的旅客，一名男子趴在行李上睡覺。譚慶駒 攝

　　“第一次，離死亡那么近。”這是周秀山跟南都記者說的第一句關于地震的回憶。

　　北京時間2 0 15年4月25日14時11分，尼泊爾發生8 .1級地震。周秀山、羅寧、崔綺云、張弛，素昧平生的他們和其他滯留在尼泊爾的游客有了一個共同的心愿：逃離加德滿都。

　　無論是被地震逼停的飛機，還是受困于杜巴廣場的人們，都想盡一切辦法，坐上加都機場起飛的航班。

　　在漫長的4 0多個小時里，崔綺云能睡著的時間不到6小時。而到家的這一夜，他們仍心有余悸。周秀山只能靠音樂入眠，夢中出現尼泊爾的畫面。

　　他的朋友圈最新一條信息是4月26日23點4 6分發布的，也就是他帶著團隊降落在白云機場之后，標題是“歡迎回家”。他發的9張圖片，滿目蒼夷。

　　“像有坦克從上面砸下來”

　　周秀山和死神擦肩而過。

　　“真的只差兩米”，嶺南國旅的出境游領隊周秀山說。做了15年導游，尼泊爾地震是他親歷的最嚴重突發狀況。

　　4月25日14時11分。位于加德滿都以東14公里、尼泊爾中世紀建筑發源地的巴德崗正是游客最多的時候，神廟、佛塔就在周秀山眼前坍塌，揚起的塵土夾雜著恐懼和死亡向他撲面而來。

　　在加德滿都的杜巴廣場拜完神廟，東莞游客張弛（化名）正要往外走，“像有坦克從上面砸下來”，一回頭，身后的廟塌了。

　　一陣巨響，也驚嚇到同樣身在加德滿都杜巴廣場的佛山游客崔綺云。大家都沖向廣場中央，建筑物在猛烈搖擺，3秒后，她才反應過來是地震。

　　杜巴廣場上三座神廟都塌了。很多人從建筑物上跳下來，沒來得及跳出建筑物范圍的，就這樣被倒下來的建筑活生生壓在下面。

　　倒塌聲、哭聲、尖叫聲……張弛形容“像到了世界末日”。

　　滑行中的飛機被緊急剎停

　　14公里外的加德滿都機場，一架尼泊爾航空公司的飛機正緩緩滑行。

　　突然，飛機緊急剎住，還伴隨著劇震。飛機上下左右劇烈晃動，即使系著安全帶，羅寧還是坐不穩，撞擊在前面的座位上和扶手上。

　　深圳國旅新景界領隊羅寧“腦袋里閃過很多問號”。剛開始不知道是地震，“沒感到害怕”，透過機窗他看到機場外遠處樓房冒出很大煙塵。

　　過了5分鐘，機上廣播：加德滿都剛剛發生地震，機上頓時炸開鍋。“震級多少？”作為資深導游，羅寧本能反應找空姐詢問。所有人都掏出手機打電話，但電話已經打不出去。

　　機艙廣播再次響起。機組通知乘客，因為飛機受劇烈震動，要回停機坪檢測，乘客在機上等候。

　　在停機坪等候的兩小時中，飛機餐正常提供，但惶恐掩蓋了饑餓。

　　兩公里的路走了30分鐘

　　好不容易站穩，周秀山第一反應是尋找自己團里18名嶺南國旅尼泊爾游的廣州游客。

　　他在廢墟中奔跑，目光在飛揚的塵土間穿梭。那18張熟悉的面孔，散落在不同地點但同樣慌亂的人群中。周秀山腦子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字，“快！”18名游客都是第一次親歷地震，一見到周秀山，全都生拉硬拽。周秀山按捺住恐懼安撫著游客，他的心里還多了一絲余悸：如果不是出發前壞車，延誤了1小時行程，地震發生時團隊可能正在餐廳里用餐，“在室內后果不堪設想”。

　　接下來，就是煎熬和等待。

　　在巴德崗一個相對安全的小廣場，周秀山和游客們圍成一圈。余震不斷地發聲，眼前房屋在晃，人也在晃。周秀山顫抖地吼著：“大家不要怕，盡量冷靜。”這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找到大巴和司機，周秀山把游客哄上車，駛向另一個大一點的廣場。在車上，他忙了起來：聯系公司、找航班，只想帶著游客趕緊回家。但得知加都機場暫時關閉，就算回加德滿都也沒有航班回家，他們只能呆在大巴上等了一夜。

　　與周秀山“撤離”的路線不同，崔綺云和張弛所在團隊都選擇撤到中國駐尼泊爾大使館尋求幫助。杜巴廣場到大使館只有兩公里，卻像穿越了生死。張弛一行徒步穿越還在坍塌的廢墟，30分鐘后到達大使館；崔綺云乘坐的大巴也顛簸著到了大使館。

　　首批回國的廣東游客

　　嶺南國旅的大巴上，那一夜沒人睡得著，游客們不停地鬧騰。周秀山能理解，因為誰也不知道何時能平安回國。

　　14公里外的加德滿都，來到大使館避難的團隊多了起來。比起其他露宿的游客，崔綺云和張弛所在的兩個團隊比較幸運，各自在大巴上過了一宿。其間，大使館工作人員為團隊每個人登記了基本信息，食物和水也都比較充足。

　　羅寧比較幸運。當地時間下午4點40分許，他們接到通知，關停4個多小時后，加德滿都機場恢復正常，她乘坐的飛機將第三架起飛。

　　3個半小時的等待，羅寧沒有覺得漫長，更多的是慶幸。北京時間4月25日晚10點35分，羅寧乘坐的飛機安全降落在香港機場，機上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氣。

　　羅寧帶領的這個團隊，也是首批從尼泊爾返回國內的游客之一。

　　擁擠的加都機場

　　物資越來越短缺，即使在加德滿都，救援情況也不樂觀。

　　張弛的團隊決定去機場碰運氣。在導游的帶領下，他們來到機場，憑借手中的返程機票得以順利進入。經過24小時煎熬，周秀山帶領的18人團隊出現在加德滿都機場，崔綺云的團隊也同時被轉移到機場。

　　但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家。加德滿都機場25日晚恢復使用后，26日迎來游客撤離的飛機進出港高峰。就像電影《逃離德黑蘭》中的場景，成百上千的人擠在機場里，到處都是叫聲。混亂中，人們擠到柜臺旁，緊張地高舉著護照盡量靠前，有人雙手合十，祈求以最快速度通關。

　　雖然手里拿的都是5月1日回國的機票，但柜臺均予以改簽，張弛和崔綺云所在的團隊都坐上了4月26日晚南航加德滿都飛廣州的班機。

　　周秀山一直未將恐慌暴露在游客面前，他的神經緊繃著。直到坐上原定返程的航班，飛機開始滑行，身邊的空姐說：“歡迎回家！”周秀山的眼淚，才嘩地流了出來。

　　回家的人越來越多。昨日，南航、國航、東航的班機在加德滿都機場起降頻次增加。截至27日晚，3家航空公司共接回滯留旅客1809人。其中，南航在震后至今已從廣州派出6個航班飛往加德滿都，接回滯留旅客538人。中國國際航空公司接回808人，東方航空接回463人。

　　截至昨日中午12點50分，國家旅游局最新排查統計顯示，中國在尼泊爾團隊及自由行游客仍有4000余人。

　　整合：南都記者 趙安然

　　采寫：南都記者趙安然 陳靜 王燁 關婉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