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超

　　餘佳文道歉了。

　　然並卵。霸道總裁道明寺說過，要是道歉有用，要警察幹嘛?

　　事情還得從幾天前的央視節目談起。

　　央視的《開講啦》節目中，奇虎360董事長跟餘佳文就商業道德和誠信問題展開激辯。

　　餘佳文曾放言要拿出一個億利潤分給員工，在節目中，他得意的說不打算這么做，就算做得到也不會做，打算認慫。

　　周鴻禕當場被氣得發抖，極力駁斥餘不負責任的做法。不過餘認為周並不了解所謂的“90後怎么玩企業”，口出狂言讓周去他們公司學習一周。

　　節目播出後，周鴻禕在騰訊新聞收獲了有史以來最多的贊。周鴻禕雖然被稱為“紅衣大炮”，一路走來樹敵無數，爭議很多，但作為一個創業者，他也遵從基本的商業邏輯和商業規則，即便你不認可他，但你不可能忽視他。

　　但自詡90後創業者的餘佳文且不說創業成績如何，敢得意洋洋挑戰基本的商業邏輯和商業底線，這不是大膽，這是無恥。

　　用一句老梗說，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以餘佳文為代表的一些年輕所謂創業者，如馬佳佳、黃修源、金證濟倉，正在迅速跌落創業神壇，被扒皮。

　　不過，餘佳文並非一天走到這個地步的。餘如何從一個學生，一步一步被吹成神話，這其中哪些媒體“與有榮焉”，哪些媒體又做了客觀真實的報道?

　　從一個案例，管中窺豹，看一看媒體對創業者的報道，探究一個泡沫崛起的路徑，在這個創業者與媒體之間的生態，是如何互相作用的。

　　以“餘佳文”為關鍵詞，用Google搜索新聞時間軸，有關餘佳文和超級課程表的新聞，第一篇應該是2012年10月8日南都周刊看法的《為“自己”服務》(鏈接：http://news.sina.com.cn/c/sd/2012-10-08/094125312847_3.shtml)，作者是實習記者曾璐。

　　這篇文章寫了幾個創業項目，其中第二個“能交友的課程表”，就是餘佳文和超級課程表。這篇文章簡單描述了餘佳文的簡曆和創業經過，並對超級課程表的一些產品設計和推廣做了一些介紹，總體來說比較中肯。在該篇報道中，他(她)間接為超級課程表的融資背書。他寫到“今年七月，餘佳文所在的XTuOne團隊獲得了一筆風投”，但並沒透露融資方和融資額。

　　2012年12月8日，第二篇文章出現。廣州日報的記者嵇沈玲寫了一篇名為《“超級課程表”躥紅校園》的報道。(鏈接：http://gzdaily.dayoo.com/html/2012-12/08/content_2055151.htm)

　　這篇文章詳細介紹了超級課程表的主要功能和餘佳文的創業曆程。文章稱，超級課程表是“國內首款與高校教務系統對接，一鍵自動錄入課程表到手機的校園社交應用”。文章中提到了超級課程表“用戶將近10萬，已覆蓋全國近400家高校”;在餘個人簡曆中，添加了“還在讀高中的餘佳文便做了一個高中生社交網站，並憑此收獲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具體什么獲利並未詳細談。

　　2012年12月30日，愛范兒ifanr發表了《超級課程表：小而美帶來的驚喜》(鏈接：http://www.ifanr.com/227536)，作者譚古麗。

　　這篇偏業內的文章記載了超級課程表的產品迭代，還交代了投資人朱波投資的過程，延續了前述報道高中拿到第一桶金的說法，並且第一次給餘佳文戴上90後創業者這個他最重視的標簽。

　　雖然跟上篇報道只有20天之差，文章披露：超級課程表“簽約的高校社團已達400所，高校達到2000多家”。比8號一下子多出1500多家高校來。

　　2013年2月24日，華西都市報發表《“超級課程表”登陸四川高校 方便蹭課 還能搭訕同學》，作者是記者張菲菲。

　　這篇文章簡單介紹了產品功能和餘的初衷，稱用戶已近15萬人。

　　泡沫來自2013年5月3日的報道。當時餘佳文參加了東南衛視的創業勵志真人秀《愛拼才會贏》，當日，搜狐娛樂發表了名為《餘佳文號稱“中國版紮克伯格”》的報道(鏈接：http://yule.sohu.com/20130503/n374746651.shtml)，這篇文章沒有記者，責任編輯署名孟祥菊。

　　這篇文章稱“選手餘佳文酷似紮克伯格，搭檔劉靖康曾讓360董事長周鴻禕告饒”。文章還在倒數第二段寫到，“放眼時下的熱門手機應用，無論微信還是陌陌，最早都是靠類似泡妞功能做大，就連Facebook初創時，也是靠入侵學校系統盜取漂亮女生資料，放在社交網絡供同學評分出名。我們可以大膽推測，年輕的餘佳文絕對又稱為未來互聯網大佬的潛質”。

　　該文章不僅指責Facebook和紮克伯格涉嫌盜竊，簡單將熱門手機軟件等同於泡妞功能，更是大膽推測未來互聯網大佬，真是目光如炬，令我等鼠目寸光之徒鑽地無門。

　　因為參加真人秀節目，連續多日，搜狐娛樂對餘佳文進行了連篇累牘的報道，這裏又出現了一位加持大師。當時尚未因嫖娼入獄的薛蠻子是該節目嘉賓，2013年6月3日，搜狐娛樂以《薛蠻子斥資300萬美金打造中國紮克伯格》的新聞再次登上舞台(鏈接：http://yule.sohu.com/20130603/n377847095.shtml)。

　　文中提到，薛蠻子對餘佳文十分欣賞，曾親口稱贊，這小夥子不僅智商高，情商也高，絕對是個人才。

　　文中再次提到，“如今有了薛蠻子300萬美金的巨額資金和專業指導，可以想見，未來餘佳文絕對有可能成為中國的紮克伯格，互聯網帝國的雛形，已悄然形成”。

　　其後36氪、新浪、比特網、鳳凰網等都對該項目有過介紹，比較中規中矩，不過在36氪6月5日的報道中(鏈接：http://finance.eastmoney.com/news/1667,20130605296401042.html)，餘佳文透露獲得了國內頂級VC領投的千萬級A輪投資，用戶已經達到200萬。

　　比起三個月前15萬用戶的報道，200萬的用戶增長速度是夠快的。

　　再一次獲得巨大關注，是2014年8月21日，36氪報道《超級課程表再獲數千萬美元B輪投資 阿裏巴巴領投》(鏈接：http://news.pedaily.cn/201408/20140821370175.shtml)，該文透露了A輪紅杉、策源創投的投資，並透露了用戶超過1000萬，日活用戶200多萬。

　　隨後餘佳文亮相了阿裏巴巴雲計算大會，參加了令其聲名鵲起也讓他聲名掃地的CCTV《青年中國說》。

　　這個在雙創口號下誕生的央視欄目，號稱“不炫技不作秀”。搜狐娛樂(沒錯又是它)(鏈接：http://yule.sohu.com/20141117/n406118687.shtml)在2014年11月17日首先披露了，90後CEO餘佳文一上台就大放青春豪言“我們公司只招90後，明年一個億利潤分給他們，讓他們開心一下”。

　　捧殺和棒殺，一念之間。

　　豪言發出後，餘佳文一時間占據很多頭條。不過質疑之聲隨之而來，搜狐IT三表龍門陣發表了《小心打臉!過度包裝的年輕創業者》(該文已被刪，百度Google快照可搜索)，稱“餘佳文膽子比餘則成還大，投資額誇大、用戶量誇大、利潤誇大，這哪還是霸道總裁簡直就是誇父嘛!”

　　而此時互聯網打臉第一大網站“知乎”上有人發帖質疑餘佳文在CCTV上的表現。有匿名的投資人和前員工認為餘誇大投資額，用戶數誇大且活躍度低。(鏈接：http://news.pedaily.cn/201411/20141127374354_all.shtml)

　　這個深度的帖子是餘佳文暢行互聯網第一次遭到重大打擊，匿名的投資人和前員工邏輯清晰，分析有理，這個文章引發了一系列對餘的質疑文章。

　　騰訊網、北青網等陸續揭開了超級課程表一些誇大的數據。

　　不過這次信任危機並沒有擊倒他，直到再次錄制CCTV《開講啦》。

　　通過以上的簡略分析，大約可以得出創業者走紅的脈絡。

　　1、先是傳統媒體對產品和創業者的發現發掘，接著是創業網媒對產品的詳細解讀、對投資的報道，引起電視媒體欄目的關注爆紅，隨後再被專業深度媒體詳細剖析，如果有欺騙就會被打臉。

　　2、傳統媒體對產品報道比較謹慎，但對行業缺乏更深刻的認知，無法求證創業者自己提供的數據;垂直創業媒體已經全面接管互聯網創業的輿論高地，在36氪等新媒體的報道可以左右一個產品美譽度。

　　3、謹慎跨界，互聯網娛樂頻道最好不要參與專業互聯網報道，即便報道，也不能發通稿，成為吹泡沫的幫凶和鼓手，須知新聞就是曆史底稿，信口雌黃難免會遭到清算，看看那些言猶在耳的話是否感到臉紅?

　　4、電視媒體是制造泡沫的最大機器。電視媒體對創業和行業都不甚了了，為了制造眼球，不核查參選項目和人員的背景，成為謊言放大器。如果不提高制作人員的水平，吸納更多懂行的人加入，電視台還將鬧更多的笑話。即便CCTV也是如此，經曆有瑕疵的火箭小子胡振宇以及餘佳文都是在《青年中國說》亮相走紅全國然後被質疑，作為最權威的央視，應該審慎對待，否則損失的是自己的公信力。

　　5、世間自有公道，互聯網去中心化，人人掌握發生渠道，自媒體興起，知乎等知識社區大行其道，讓專業知識和傳播渠道都不再壟斷，對疑點做分析然後發布變得成本極低，這就制衡了說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