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頻交易直接把市場帶入了微觀結構領域，計算單位是毫秒和微秒，而一般散戶完成一筆交易需要幾十秒甚至以分鐘計。所以，在高頻交易面前，手動式交易顯得太慢了。一位被限制交易賬戶所在基金公司的項目經理表示，“技術的發展不會照顧弱勢群體，未來市場上的散戶會越來越少。”
最近兩個多月以來，上證指數從5000多點一路下跌，最低一度跌到2850點，以“證監會”為代表的國家隊一邊投入重金救市，一邊追查“惡意做空”的勢力。證監會最終將目標鎖定為一批具有程序化交易特征的交易賬戶。這輪股災中，滬深兩個交易所總共有30多個賬戶被限制交易，這些賬戶中，量化對沖產品占了大部分。量化對沖策略和程序交易常常伴隨著大量買賣，頻繁申報或頻繁撤單，具有“高頻交易”的特征，能夠較大地影響證券交易價格。
在這輪股市大跌中，“高頻交易”從一個少為人知的領域冒出，成為這輪股市暴跌中的一個熱詞。北京青年報記者通過采訪在這輪股災中被“查封”賬號的一名資產管理公司的高管以及多名私募基金經理，試圖揭示“高頻交易”的現狀、在這輪股市暴跌中扮演的角色、監管部門的對策以及在以散戶為主的A股市場上，“機器人”的大量出現將導致交易生態的哪些變化。
事件
被限制交易賬戶基金經理否認“惡意做空”
劉克（化名）是東部某市一家資產管理公司負責量化對沖基金項目的經理。在這輪股市大跌中，滬深兩個交易所總共有30多個賬戶被限制交易，這些賬戶大多是量化對沖產品。劉克所在公司的量化對沖基金賬戶正是其中之一。
劉克介紹，他們公司的這只量化對沖基金，以中性策略為主，除了持有股票倉位外，還通過賣空、杠桿以及期權、期貨等一系列衍生工具，來對沖股市下跌的風險。
“我們絕對沒有惡意做空，公司沒有人敢這么做。”劉克介紹，發出交易指令的并不是公司具體的人，而是之前事前編好的程序。滬深交易所限制他們交易賬戶以后，公司上下面臨很大的壓力，很多人指責他們“惡意做空”股市。
對于該交易賬戶被監管機構限制交易的直接原因。劉克認為，在極端行情下大部分股票停牌或處于跌停板狀態，在跌停狀態下產品出現反復撤單現象。這是交易算法因跌停板難以賣出而采用的機械行為。這種頻繁申報或頻繁撤單，最終被監管部門盯上了。“其實這種行為是設計程序上的漏洞，大多發生在跌停板上，對股票價格波動影響很小。”
劉克介紹，公司交易賬戶被限制交易以后，他們已經向監管機構提供了材料說明，并申請復核，爭取盡快解除賬戶交易限制。但到目前為止，該交易賬戶尚未恢復。
釋疑
高頻交易就是機器人在買賣股票
劉克表示，他們公司做“高頻交易”的產品已經有幾年時間了，作為程序化交易的一種，高頻交易被廣泛應用在期貨交易中。
那么，什么是程序化交易？北青報記者查詢《證券法》以及證券期貨相關的法律文件，并未發現有這方面的統一規定。中國金融出版社出版的埃德加·佩雷斯寫的《交易快手》一書中將程序化交易定義為涉及15只股票以上，交易價值不低于100萬美元的電子交易。國內各期貨交易對程序化交易也有一個量化標準，即同一客戶編碼在同一交易席位的委托頻率在每秒5筆以上（包含5筆），并且在當日發生5次以上的行為，即被認為期貨市場的程序化交易。
“通俗一點來說，就是機器人在市場中做買賣。”一位私募基金經理則這樣向北青報記者描述，程序化交易就是用計算機編程來捕捉最佳的交易時機并自動執行。“散戶在股票市場交易的時候，經常會遇到這樣一種情況，你剛發出一個指令買入某只股票或者賣出某只股票，這只股票的價格已經噌噌地上漲或者快速下跌了。你只好撤單，重新發出指令，交易還不一定能成功。在這短短的一兩秒中，程序化交易可能已經完成數百次交易了。交易者可能想不到，很多時候他的對手盤只是一個機器人。”
據劉克介紹，他們公司專門組建了量化團隊，負責給交易編程。很多是北大、清華數學系的高材生，他們用計算機語言把相應的開倉、平倉、止損、止盈等指標和交易條件寫成交易程序。例如，你想買入100萬股中國中車的股份，算法可將其分拆成每次100股的小單分開交易，以免大筆買入引起股價的瞬間飆漲。用于生成高頻交易的算法將負責做出買入100萬股中國中車的決策。
市場
高頻交易在暴跌行情中表現更好
北京一名私募基金經理告訴北青報記者，很多人認為，高頻交易意味著暴利，實際上并不是這樣，由于多數量化對沖產品實行中性策略，在單邊市的時候比如今年上半年的行情中，他們的表現就比較普通，但在暴跌行情中，由于實現了有效的對沖，表現會比一般基金產品好。
據了解，國內做程序化交易的機構至少已有上千家，交易產品規模超1000億元。6月中旬到7月初，上證指數下跌超過30%，但量化對沖基金卻逆勢平均取得超過4%的凈值增幅。
追訪
高頻交易會讓散戶越來越少?
“高頻交易在美國比較發達，已經進入了微秒時代，這是一種金融技術創新，技術應該是中性的。”劉克稱，跟國外比，中國的這些量化產品很難談得上是“高頻”的，我們的硬件跟不上，高頻不起來，真正的“高頻”需要超快的電腦系統和最強大的執行引擎，跟國外一些國家相比，我們差很多年。而且滬深交易所股票交易實施的是“T+1”交易制度，當天買的股票，必須第二天才能賣出，高頻交易難以發揮它的威力。國內的所謂“高頻交易”，很大部分是在期貨市場。
“‘高頻交易’直接把市場帶入了微觀結構領域，計算單位是毫秒和微秒。而一般散戶完成一筆交易需要幾十秒甚至以分鐘計。所以，在高頻交易面前，手動式交易顯得太慢了。程序化交易在國際上亦毀譽參半，就是由于很多人認為導致了市場交易條件的不公平，造成對中小投資者的蠶食。”劉克說，這次股市大跌提醒了監管者，就是在技術環境已經改變了的情況下如何實施有效監管，同時也提醒了廣大的股民，他們的交易理念是不是落伍了。
劉克同時表示，業內很多人說“高頻交易”導致了金融信息科技的“軍備競賽”，為了能夠留在高頻交易這個游戲中，就需要不斷地對設備進行維護和升級，這個成本非常昂貴。“你的帶寬比別人好、計算機處理能力更強、信號更好，就意味著你比別人更快，你在競爭中就占據了優勢。多數散戶沒有這個實力，技術的發展不會照顧弱勢群體，未來市場上的散戶會越來越少。”文/本報記者 朱開云
財經觀察
嚴厲管控措施下“高頻交易”何去何從？
針對近期股市的大幅波動，9月2日晚，中金所出臺空前嚴厲的股指期貨管控措施。其中明確，自9月7日起，單個產品、單日開倉超過10手即構成“日內開倉交易量較大”的異常交易行為；非套保保證金由目前的30%提高至40%、套保由10%提高至20%；平今倉手續費標準由0.015%提高至0.23%。
另外，自2015年9月7日起，滬深300、上證50、中證500股指期貨客戶在單個產品、單日開倉交易量超過10手的構成“日內開倉交易量較大”的異常交易行為。
而在此前，中金所已經公布了一條被業內人士解讀為限制程序化高頻交易的措施：自2015年8月3日起，對從事股指期貨套利、投機交易的客戶，單個合約每日報撤單行為超過400次、每日自成交行為超過5次的，認定為“異常交易行為”。
從6月15日股市調整以來，中金所對于股指期貨的交易規則進行了多次調整，這影響到大部分對沖基金的日常操作，最嚴厲時各類期貨賬戶都不能開出空單。在這種情況下，對沖基金只能平掉現貨頭寸，以低倉位甚至空倉的狀態運行。
一位私募基金量化投資負責人表示，嚴厲監管措施下，期指成交量和持倉量嚴重萎縮。目前，市場上許多量化產品已被迫停擺，很多結構化產品提前解散，限制交易從長期來看并不可取。
證監會新聞發言人張曉軍在7月31日的新聞發布會上曾表示，程序化交易具有頻繁申報等特征，產生助漲助跌作用，特別是在近期股市大幅波動期間，對市場的影響更為明顯。
據了解，證監會內部已經于7月下旬開始對國外的程序化交易和高頻交易監管進行研究，為制定適合中國市場的相關監管措施做準備。而正在修訂中的《證券法》和制定中的《期貨法》，將對程序化交易進行相應的規定。
劉克認為，矛盾的核心在于，在高頻交易視野下市場早已進入了微觀結構領域，而目前相關的法律還停留在“宏觀”世界。
不過，北青報記者在采訪中發現，基金經理們對監管并不抵觸。北京的一名從事量化對沖交易的私募基金經理表示，監管不是太多而是太少，暗箱操作、市場的謠言等許多方面都要加強監管。但所有的干預行為都應該保證市場的流動性充足和市場的透明性。“中國要成為世界金融大國，首先要有好的金融環境。好比賽車，政府要打造快速安全的賽道，若賽道不好，車手就會去別的地方參加比賽。”文/本報記者 朱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