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俊波的落马，进一步为金融监管改革及金融人事布局打开了空间。从其个人来说，这位“优秀编剧”的仕途已经“剧终”。但对于中国整体的反腐、改革而言，“续集”刚刚开始
■ 十八大以来，中国金融系统被查的高管和官员超过60人。项俊波是十八届中央委员会第14位落马的中央委员，占到全体205位中央委员的6.8%。
被称为“史上最大尺度”反腐剧的《人民的名义》正在热播，而现实中的反腐大戏更加精彩。4月9日下午两点半，中纪委重磅发布：中国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党委书记、主席项俊波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接受组织审查。
项俊波落马的涟漪效应，迅速向官场、商场、市场扩散：三个小时之后，官方公布了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国务院第五次廉政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全文，措辞严厉地指出，“对金融领域腐败要坚决查处、严惩不贷”;当晚7时40分，中纪委网站又公布“中国进出口银行北京分行原党委书记、行长李昌军涉嫌严重违纪接受审查”;次日，中国银监会主席助理杨家才“失联”，已不再分管银监会有关工作;多家保险公司高管被传接受约谈、配合调查……
角色：“文武全才”的双面人生
在项俊波身上，曾经顶着无数的光环，聚集了各种角色：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战斗英雄，屡获大奖的影视编剧，文学情缘浓厚的诗人作家，不畏威胁查办腐败的“反腐斗士”，执掌世界顶级银行的专家型银行家，监管数万亿资金的“中国最大保险推销员”……如今，过完六十大寿的他有了一个新头衔：十八大之后金融领域落马的最大“老虎”，也是第一位正部级官员。
《人民的名义》被称为“中国版《纸牌屋》”，集中浓缩了十八大以来一系列腐败案件和典型人物，情节曲折，让观众得以一窥反腐斗争的“情景再现”。而在30年前，还曾有一部同样以“人民”为名的反腐电视剧《人民不会忘记》，这是中国第一部反映审计工作领域反腐的电视剧，导演田壮壮，主演李雪健，而制片和编剧，则正是项俊波。
现实中，项俊波也的确曾是一位与腐败分子坚决斗争的铁面官员。1957年，项俊波出生在四川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与大多数同龄人一样，青少年时先是随着时代的洪流上山下乡当了知青，而后参军入伍。先在成都军区担任司令部秘书，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后，项俊波随部队奔赴老山前线。作为连队指导员，他曾带着连队深入到敌后，并在战斗中腿部负伤。
战争结束后，部队原本推荐他到军校深造，但项俊波却做了自己人生中的一个重要抉择，他决定参加刚刚恢复不久的全国高考。由于家庭的熏陶，项俊波自幼酷爱文学，其理想一度是当作家，因而原本打算报考中文系。但其父认为“学经济更有前途”，项俊波最终报考了中国人民大学财政经济系。这一选择，改变了其一生。
毕业后，项俊波被分配到南京审计学院工作，这是中国审计系统的最高学府。项俊波没有放弃自己的文学梦。作协官网信息曾介绍，项俊波笔名纯钢，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诗歌、散文、小说、剧本无不涉猎，着有长篇小说《审计报告》、武侠电视剧本《紫剑传奇》、电视剧《曾国藩》、电影《远山》等，电视剧《裂缝》获全国电视剧飞天奖一等奖。而其中最出色的是与审计有关的反腐影视剧《人民不会忘记》，剧中的男主角方宏宇刚正不阿、疾恶如仇。
1993年，年仅36岁的项俊波已担任了学院院长助理，次年再升副院长。在担任保监会主席之后，他一度被誉为南京审计学院历史上最著名的院领导。1996年4月，项俊波从南京调往北京，进入审计署机关，担任审计管理司副司长。仅仅八个月之后，又调任审计署京津冀特派员办事处副特派员、特派员。该办事处是审计署最为重要的派出机构之一，负责北京、天津、河北三省市的监管工作。
在此期间，项俊波如同自己创作的“方宏宇”一样，因一起反腐大案而声名大噪。1999年，项俊波带领工作小组进驻天津蓟县，调查蓟县国税局在税收征管工作中存在的严重问题。此案牵涉面极广，国税局多数员工都牵连其中，时任局长梁化泉千方百计地阻扰审计工作，其子收买黑社会对审计小组进行监控。恐吓电话甚至打到了项俊波家里。为了摆脱危险，审计小组先后换了三个招待所，甚至不得不入住一个有持枪警卫把守的银行。经过一个多月的日夜奋战，审计小组掌握了大量的证据，有关涉案人员得到了惩处。在当年审计署审计长李金华所做的审计报告中，蓟县国税局案被作为披露的头号大案。项俊波在其中表现出来的胆识和专业水平，得到了各方的一致认可。三年之后，项俊波被提拔为国家审计署副审计长，官至副部级，时年仅45岁。
■ 年轻的项俊波如同自己创作的“方宏宇”一样，因一起反腐大案而声名大噪。
2004年，项俊波调任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从此离开了工作十几年的审计系统，进入中国金融体系的顶层。这一任命，与当时的金融环境及项本人的专业优势息息相关。当时，一批国有商业银行高管、中银香港接连爆出腐败丑闻，银行业内部风险控制面临严峻考验。而审计俗称“查帐”，需要对各种项目、财务报表进行严格准确的计算、核对、分析，在风险控制方面发挥重要作用。这是项俊波被委以重任的重要原因。2005年8月，中国人民银行在上海设立第二总部，项俊波又兼任上海总部第一任主任。
前兆：农行老部下们的落马
从如今的结局来看，项俊波的每一个“角色”似乎都是矛盾的。他曾经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没有被敌人的炮火击倒，却倒在了纸醉金迷的糖衣炮弹面前，战场上的斗士却蜕变为官场上的叛徒、商场上的俘虏;他曾经在审计战线工作十几年，却没有计算好自己的人生轨迹;他曾经是诗人、编剧，在为他人安排故事的同时，却没有编排好自己的结局;他曾经是中国保险业的领军人物，却最终没有保住自己。4月6日，项俊波还出席中国保监会与中国地震局战略合作协议签约仪式。三天后，便迎来了自己仕途与人生的“地震”。
从2007年直至2017年落马的十年间，是项俊波人生与仕途的巅峰。无论是前四年担任中国农业银行行长、董事长，还是后六年执掌中国保监会，作为两大金融机构的一把手，项俊波掌握了说一不二的权力。
2007年，项俊波由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调任中国农业银行行长，2009年担任改制后的中国农业银行董事长。农行是中国五大国有商业银行之一，资产规模排第3位。2016年，在美国《财富》杂志世界五百强企业排名中，中国农业银行排名全球第19位;在英国《银行家》杂志全球银行排名中，农行位居世界第9位。
在项俊波任内，农行于2009年完成了股份制改革，项俊波担任了股份公司的第一任董事长。2010年农行又完成“A+H”两地上市，是当年全球最大规模的IPO，总市值位列全球上市银行第五位。
然而权力的急剧膨胀，也埋下了隐患的炸弹。据财新报道，2010年下半年，时任农行董事长的项俊波以盘古大观后续装修工程为名，帮助资金极度困难的北京政泉控股实际控制人郭文贵获得了北京农行亚运村支行32亿元的开发性贷款。而当时郭文贵属下政泉控股、盘古氏投资等公司所有账户上的流动资金加起来衹有1000万元。2012年审计部门对农行进行审计时发现了这笔骗贷，后经过复杂运作，此案以郭文贵提前还清贷款得以掩盖。不过，郭文贵日前在海外通过社交平台否认了这些说法。
现在回溯来看，项俊波的落马有诸多蛛丝马迹可循。2013年5月，中国农业银行副行长杨琨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后被移送司法。2015年2月，因受贿罪被判处无期徒刑，法院认定杨琨利用其农行副行长的职务便利，在贷款、产品销售等事项上为有关企业和个人谋取利益，受贿折合人民币3079万余元。2015年，中国农业银行行长张云严重违纪被撤职、留党察看两年，降到部门副职以下岗位。杨琨、张云都是项俊波主政农行时的副手。
其中，杨琨案被认为是项俊波遭遇“麻烦”的开始。杨琨在担任农行副行长期间，分管房地产信贷等实权业务。检方指控，北京蓝色港湾置业实际控制人王耀辉为获得杨琨对“蓝色港湾”地产项目的信贷支持，曾分三笔向杨琨行贿，总额达418.3万元。
■ 时任农行董事长的项俊波(右二)、老部下杨琨(右一)、张云(左二)，三人均已落马。
农行乱象远不止此。与项俊波关系更近的案子在2016年爆发。2016年11月4日，美国纽约州金融服务局公布消息称，中国农业银行纽约分行违反该州反洗钱法及掩盖可疑金融交易，被处以2.15亿美元巨额罚金。农行纽约分行总经理余明，因涉性骚扰白人女下属，被对方举报违法洗钱，最终导致东窗事发。《纽约时报》曾绘声绘色地描述：“余明把纽约农行当成自己的私人机构，一言九鼎，高薪僱了十来个美女，要他们以姿色开展业务，他自己和其中三个女子有染，每次出差都带一个，每次都要换人……”
粗略查看余明的履历，就不难发现其与项俊波的密切关系。余明历任中国人民银行办公厅处长、上海总部综合管理部副主任、中国农业银行办公室副主任、主任，作为秘书跟随项俊波水涨船高。2012年8月，农行纽约分行开业，这是农行设立的第三家海外分支机搆，也是在美国设立的惟一分行，余明出任第一任总经理。这是农行系统里一等一的“肥缺”，足见“项老板”的能量之大。2017年2月，余明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两个月后，其“老板”项俊波落马。
漩涡：“最大保险推销员”的毁誉
2011年10月，项俊波由农行董事长升任中国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主席、党委书记，成为“一行三会”的掌门人之一，跻身中国金融政策的核心决策圈和监管层。对于这一任命，项俊波自己曾坦言：“确实没有想过要来干保险。”“当时中央领导跟我谈话时候给我交代了两条，第一，保险市场发展的不太规范，还是要强化。第二还是要防范好风险，保险市场毕竟是金融三支柱之一，你是搞审计出身，你要把风险防范住。”
■ 项俊波执掌保监会五年半。这段时间，被有些观察家形容为中国保险业“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直到2017年4月落马，项俊波执掌保监会五年半。这段时间，被有些观察家形容为中国保险业“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中国保险业突飞猛进，成为世界第二大保险市场。2011年中国保险公司总资产为5.9万亿元，而2016年这一数字已超过15万亿，年增22.31%。原保险保费收入近3万亿元，较2011年的1.43万亿元翻了一番。
但光鲜的数据背后，一直充满着各种争议。项俊波上任的2011年，是中国保险历史上唯一一个负增长年份，人身险保费同比下跌8.57%，全国原保险保费负增长1.3%，各大险企一片惨淡景象。2012年，保险公司利润总额为466.55 亿元，同比减少198.44亿元，下降29.84%。其中，寿险公司利润仅有69亿元，同比减少305.36亿元，剧降81.6%。
项俊波在上任仅两个月后，就拿出了上万字的保险行业调研报告，最核心的观点是认为，“如今的中国，已经到了民众保险需求大规模释放的阶段。”基于这一判断，从2012年开始，项式风格的保险业改革陆续开始了：开闸融资融券，开放银行、信托和证券理财市场，增加境外市场投资工具，各种投资渠道陆续向险资敞开大门。原本各自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金融机构发现，行业之间的“篱笆”被推倒了，界线越来越模糊，甚至基本不存在。
项俊波这样通俗地来解释松绑险资的理由：“原来我在农行时候有很多书记省长说，原来衹懂得找银行要钱，实际保险比银行钱要好用。为什么呢?比如说你给你的孩子买一款，60岁以后他老了才用的保险，1岁开始买，他要60岁以后才用，就这个钱要放在保险公司放59年，怎么办?他交钱可能交的是10万，但是60年以后他要拿走200万，我怎么办?我要去找效益非常好的项目，让它保值增值，等你孩子长大我才有200万付给他。”
于是乎，保险业五年的利润大增，纵横捭阖，势不可挡。志得意满的项俊波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政府要解决问题，买保险啊;政府缺钱怎么办?用保险的钱啊!”他信奉的理念是“各行各业用保险的钱”。
然而，这种理念逐渐被扭曲畸形，“保险的钱”开始大举进军“各行各业”。以万能险为代表的险资规模急剧膨胀。从2015年下半年开始，激进型保险公司掀起了举牌潮，险资频频举牌上市公司，四处攻城略地。从宝能与万科的大战，到安邦大肆购买中国建筑，再到前海人寿“觊觎”格力电器，举牌资金动辄几十亿上百亿，成为股市的“洪水猛兽”，将保险业推至风口浪尖。
根据对保监会行政许可公布的通知统计，近两年多来，保监会审批通过的财险、寿险、健康险、养老、资产管理、经纪、保险销售等保险类公司筹建已经超过百家，各类险企在各地分公司准入更是不计其数，各类资本竞相争抢进入保险业分一杯羹。一批中小险企利用保险牌照资源业务范围逐渐偏离主业，“脱实向虚”问题突出。
面对这种局面，保监会虽然也曾出面警示，但基本是不痛不痒。然而，保监会的“隔壁老刘”、中国证监会主席刘士余坐不住了。他从去年12月开始，在多个场合痛斥“奢淫无度的土豪”“兴风作浪的妖精”“坑民害民的害人精”“用来路不当的钱从事杠杆收购，行为上从门口的陌生人变成野蛮人，最后变成行业的强盗”，虽然并未点名是谁，但明眼人不难看出，事实上指的就是险资。
■ 中国证监会主席刘士余从去年12月开始，在多个场合痛斥“奢淫无度的土豪”“兴风作浪的妖精”“坑民害民的害人精”“用来路不当的钱从事杠杆收购，行为上从门口的陌生人变成野蛮人，最后变成行业的强盗”，虽然并未点名是谁，但明眼人不难看出，事实上指的就是险资。
按中国官场的运行规则，一个部门负责人如此严厉地公开指责另一领域的工作，是极不寻常的。外界普遍认为，这些绝非是刘士余个人的“即兴之作”，而是对高层有关口径与定性的公开扩大传播。
2015年11月至12月，中央第十四巡视组曾对中国保监会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专项巡视。巡视发现保监会存在“保险监管权力行使不规范，一些干部存在以权谋私，违规兼职取酬等问题;选人用人、干部管理方面问题较多，存在突击提拔干部现象，干部监督管理不规范”等问题以及一些领导干部的问题线索。这些，也都为项俊波的落马，埋下了伏笔。
余波：金融反腐“虎鳄双打”
4月9日，项俊波落马的消息公布三小时后，官方首次公布了总理李克强在国务院第五次廉政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全文。实际上，这次会议是3月21日举行的。无论讲话的公布时机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内中透露出的一系列信号，都与项俊波的落马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与去年类似，今年的国务院廉政会议上，李克强用专门篇幅讲了金融。但是两相比较，有着重大不同。最大的新意在于：大大提高了对金融反腐败的强调力度。仅从篇幅而言，去年会议专门讲金融的章节是204字，而今年则扩展到335字。去年的主题是“改革完善现代金融监管体制”，仅仅一次提到金融腐败，衹是指出完善金融监管“这是深化金融体制改革的重要任务，也是有效防范各类金融违规违法和腐败行为的重要保障”，基本是一笔带过。
而今年会议开宗明义地将主要任务定为“严防金融风险和腐败。”三百多字的段落，四度提及腐败，措辞严厉，语气强硬，许多定性和判断都非常尖锐：“当前，金融领域存在不良资产、债券违约、影子银行、互联网金融等纍积风险，金融违法违规和腐败行为时有发生”“对金融领域腐败要坚决查处、严惩不贷”“要统筹抓好金融领域防风险和反腐败工作”。
李克强还具体强调指出：“要强化金融机构内部控制，保持监管高压态势，坚决治理金融市场乱象。严厉打击银行违规授信、证券市场内幕交易和利益输送、保险公司套取费用等违法违规行为，对个别监管人员和公司高管监守自盗、与金融大鳄内外勾结等非法行为，必须依法严厉惩处、以儆效尤。要加大问责力度，强化机构问责、监管问责和对监管者问责，坚定维护金融秩序，促进金融业安全运行。”
仔细分析李克强的这番讲话，内中释放了多重信号。“大鳄”一词因证监会主席刘士余几次炮轰，而在去年走红成为年度热词之一。正式出现在总理的公开讲话中，还是第一次。金融风险和金融腐败如影随形，要“双防”，就必须同时打击官场上的“老虎”和市场上的“大鳄”。同时，对银行、证券、保险，逐个点名，逐一举例，一个都不能少。无死角，无禁区，保监会主席也不“保险”。
对风险、腐败的“双防”成为金融工作的重中之重。风险是市场上的，腐败是官场上的。但二者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许多金融风险的产生、堆栈、爆发，往往是官场腐败埋下的炸弹，或是监管失责，或是决策失误。最重要的是，这种失责、失误又多是“选择性监管”或“定向性决策”造成的。即官商勾结捆绑成利益集团，利用权力为特定资本开放绿灯。因此，必须“要统筹抓好金融领域防风险和反腐败工作”，二者偏废其一，都将无功而返。
在项俊波落马前后，银行、证券、保险三大金融领域的“打虎”“打鳄”已经全面展开。项俊波被查的次日，中国银监会主席助理杨家才“失联”，不再分管银监会的任何工作，去向不明。杨家才原本分管的办公厅等重要部门，已经由银监会其他副主席接手代管。而此前，中国证监会主席助理张育军、副主席姚刚都已被查。银监、证监、保监三大会无一幸免，均有高层落马。
据统计，十八大以来，中国金融系统被查的高管和官员超过60人。银行业：邮政储蓄银行行长陶礼明、民生银行行长毛晓峰、内蒙古银行两任董事长杨成林和姚永平、恒丰银行董事长姜喜运、许昌银行董事长高志民等正职落马。
证券业：中信证券总经理程博明、中信金石投资总经理祁曙光、证监会投资者保护局局长李量、发行监管部处长李志玲、证监会发行部三处处长刘书帆被查;国信证券总裁陈鸿桥自杀;泽熙投资负责人徐翔有期徒刑五年半，罚款110亿;王巍有期徒刑三年，罚款10亿;匹凸匹实际控制人鲜言被罚款34.7亿，终身市场禁入。
保险业：四大国有商业保险公司中，中国人保集团总裁王银成(副部级)被查，是险企被查的最高级别负责人;中国信保首席审计官兼监事会办公室主任马仑在被宣布接受调查后五天在办公室自杀;此前，中国信保副总经理戴春甯2014年落马，是十八大后保险业落马的第一位高管，他还曾任中国进出口银行行长助理。“宝万之争”的当事人之一，深圳市宝能投资集团董事长姚振华今年2月24日被中国保监会列出“险资违规6大罪状”，处罚禁入保险业10年。
国家行政学院教授竹立家指出，目前中国金融体系的市场化程度依然较低，形成权力大、神秘度高、资金巨额的圈子。金融系统内的腐败危害极大，尤其是对实体经济。它所造成的国有资产流失速度比其他形式的腐败更快、数目也更大，可以说是紧紧连着经济的命脉。
金融的良性发展，不仅关乎经济运行，更与整个政治运行、社会运行息息相关。无论是权钱交易、利益输送、转匿资产等，都需要以金融为渠道和媒介。因而，金融领域成为“老虎”和“大鳄”勾肩搭背的名利场。加强对金融系统的监管，“虎鳄双打”不仅在于肃清金融行业本身，对其他领域的改革与反腐，都将产生重大撬动。
续集：金融监管改革向何处去?
项俊波的落马，传递出强烈的“维稳”信号。一是严厉纠正保险公司在股市兴风作浪等行为，令保险行业更稳健;二是加强对整个金融市场的监管，控制风险，维护金融体系稳定;三是处置不稳定风险隐患，为今年中共十九大召开营造稳定的宏观政治环境和经济环境。
项俊波是十八届中央委员会第14位落马的中央委员，占到全体205位中央委员的6.8%。若加上15位落马的中央候补委员，则整个中央委员会的落马成员比例已达7.7%。无论是人数还是比例，都创下历史新高。项俊波落马后两天，中央候补委员、河北省人大常委会党组书记杨崇勇落马。十九大前夕的反腐，再掀高潮。
从2015年的股灾到险资的兴风作浪，中国金融领域“铁路警察、各管一段”的分口监管模式早已证明无法适应现实需求。在现有的“一行三会”的格局下，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各管一摊。银监会监管银行、金融资产管理公司、信托投资公司及其他存款类金融机构;证监会监管股票、基金、期货;保监会监管保险市场。
三者都是国务院直属正部级单位，地位平等，相互独立。同时，各自在各省区市设立分支机搆，分条管理，相互平行。同一省市的银监局、证监局、保监局，都分头归在北京的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领导，互不统属。地方政府的金融局、金融办公室，衹有协调之责，无监督之权。在中央层面，也衹设有松散的金融监管协调部际联席会议制度，由一行三会负责人组成，缺乏足够的执行力。
在目前金融业态混合发展的趋势下，银行、证券、保险已高度交叉。分口监管造成了效率低下和监管盲区，这对于防控金融风险极为不利。另外，中国近年来的金融改革不少先行先试的措施，衹造就了个别富豪新贵群体，却未给普通民众带来应有的“获得感”，这也饱受诟病。
除了金融监管体制改革刻不容缓之外，今年中共十九大及明年全国两会，将对党中央及国务院进行换届。金融系统的人事调整是备受关注的焦点之一。年近七旬的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退休已成定局。按资历及影响力，可能的接班人有湖北省委书记蒋超良(曾任央行行长助理、交通银行董事长、国家开发银行行长、农行董事长、吉林省省长)、中国银监会主席郭树清(曾任央行副行长、建行董事长、证监会主席、山东省省长)以及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兼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易纲。
项俊波的落马，进一步为金融监管改革及金融人事布局打开了空间。从其个人来说，这位“优秀编剧”的仕途已经“剧终”。但对于中国整体的反腐、改革而言，“续集”刚刚开始。
文 | 马浩亮
来源：东方财经杂志(ID：dfcj-bj)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