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彥然
近日,「粵語非母語」事件引起了香港社會廣泛的爭論,甚至是怒意。林鄭月娥在特首答問會上亦被問粵語是否是母語,而她只淡淡回應,「對不起,我不會答這些無聊問題」。之後教育局局長楊潤雄回應稱,這個問題實在無聊,不僅答案「顯而易見」,而且整個事件也純屬「無風起浪」。一直以來,粵語與普通話在港的對峙局面就存在,至此,二者的爭論似乎正式被激化。問題雖「無聊」,但其隱含之矛盾卻不可忽視。
母語不一定是一種
從學術專業的角度來講,語言最廣義的解釋就是用於溝通的一種方式。《現代漢語詞典》將語言定義為人類所特有的用於表達意思、交流思想的工具,是一種特有的社會現象。《詩經‧大雅疏》解釋語言為:「直言曰言,謂一人自言;答難曰語,謂二人相對。」鄭玄注《大司樂》中也有講:「發端曰言,答難曰語。」簡單來說,就是一人自說叫言,兩人相應答叫語。語與言分開解釋,而後相合為一體。無論是個人立論還是相互溝通,語言都是一種溝通的工具。
除此之外,語言當然有更為廣泛的社會與文化意義。作為一個國家或一個種族的通用語言,它起着種族成員間的紐帶作用,而語言中通過詞彙、語音、語法等傳達出來的歷史變遷,包括文化甚至政權的變遷,更是任何一種非物質文化形式都不能替代的。此外,語言更承載着其使用群體的思維方式,並且在一定程度上起着決定性的作用。
因此,群體中的個人甫一出生接觸並持續使用的第一種這一群體共享的語言,可以預見,將會對個人性格及思維方式的形成產生怎樣的深遠影響,而這樣一種語言就叫做「母語」或「第一語言」。
自1951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就已定義了何為「母語」,指出「母語是指一個人自幼習得的語言,通常是其思維與交流的自然工具」。一個人對母語的熟悉程度及運用的自如度是融入到血液中,根植入靈魂裏的。
然而,母語並不一定是一種。在單一語言國家或地區,對母語的認定自然容易得多,而在多語種或多方言國家或地區,母語則可以是兩種或多種。對於地域範圍廣大的中國來說,方言之多之複雜意味着同為中國人,母語卻各不相同的情況。
漢語,可以說是一類泛指,就如水果一樣。說漢語其實意味說的是方言或是普遍通用的普通話,就像吃水果,吃的只能是具體的蘋果或是西瓜一樣。當代中國,在大力普及普通話之下,對一部分年輕人來說,母語就是普通話,而不是他們所在地的方言,而一些方言特色濃厚的地區,那裏的人的母語更有可能是雙語,甚至多語。
粵普相得益彰
「粵語非母語」的爭論細究起來,實則並非母語意義劃分上的爭論,而是一種感情上的反抗。當某種事物被冠以「母」的時候,它所承載的就不僅僅是事物本身的意義。母語對人們的影響,以及人們對母語的依賴,是雋永且長久的。文化的差異、思維方式的差異、性格的差異,等等,都可以表現在一個人能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語言之中。
在幅員遼闊的中國,北方人與南方人之間的差異引起的在生活各個方面的爭執歷久彌新,表現在方言上就更加明顯。一個來自魚米之鄉操吳儂軟語的姑娘,和一個生活在黃土高原喝西北風吃黃河水長大的唱信天游的漢子,他們性格上的差異、思維上的差異,該是多麼巨大啊!這些都可以表現在短短的某一句打招呼的方言中,表現在各自方言的聲調、音色、音高以及詞彙的選擇上。而一句「唔該」和一句「謝謝儂」,或是一句帶東北大碴子味的「謝謝啊」,帶給人的地域及文化差異方面的豐富體驗是最直觀簡潔的。母語在這些方面都承載了重要的意義。
可以說,方言作母語的必要性在於不僅保留了語言的多樣性、完成了歷史傳承的責任,而且也極大地保留了文化的多樣性,以及民族的多樣性。
說回粵語與普通話誰是香港母語,其實道理非常簡單。以粵語為代表的香港,不僅僅只是一種方言,更是香港的歷史、香港的文化,甚至是香港的根。而普通話在香港,在全中國,甚至在包括新加坡等全世界華人群體中的地位亦是舉足輕重。在方言繁多,歷史悠久的華人世界現狀下,普通話的普及能夠為華人之間彼此溝通,拉近華人群體之間的關係提供一個便利的平台。單獨於香港來說,普通話則可以有效促進與內地經濟文化的交流互進和兩地居民的交往。
如今的爭論,無非在一個被政治化了的「母」字。然而,究其事實,粵語為香港母語是無可爭論的。普通話作為內地官方用語在香港推廣,實則是提供了一個有效的溝通平台,而非要取代粵語的地位。兩者相得益彰,盡可完美兼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