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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消息

2023-12-08
来源:香港商報網

    近日,我在一個論壇上發言,主題是「從源頭到大海」。我在發言稿里說,我是一個把一條河扛在肩頭到處跑的人,這條河的一頭是我的故鄉,而另一頭是我定居的上海。我的故鄉是長江支流丹江的源頭,而上海是一個有海的城市。所以說,我是一個在源頭和大海之間不停往返的人。

    從源頭到大海,從大海到源頭,這中間的落差是巨大的。不過,這個世界,甚至另一個世界,都是由落差組成的。沒有落差所有的世界都不存在。正是有了落差,才有了波浪,才有了風景,才能滔滔不絕,才有滾滾向前的力量,我們人類才會生生不息,才有永不磨滅的文明之光。

    我為此寫過一首詩叫《兩個碑》,大意是我奔波的一生,需要建造兩個墳墓,一個建在故鄉,用來安埋我的影子,另一個建在上海,用來安葬我的肉體。我覺得,擁有兩個碑的人是悲傷的,同時又是十分幸運的,這讓我的世界比別人的世界有了更大的落差。

    八年前的春天,我一次性出版過八本書,叫做「進城系列」,關注的就是這種落差。我在每本書的扉頁上印了一句話——獻給我們回不去的故鄉。沒有想到這句話成了大移民時代一個流行符號。好多人就問我,故鄉為什麼回不去了,我給出的答案是,故鄉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故鄉,原來的故鄉三世同堂,在一個大院子裏滿滿的都是人,過年過節玩社火唱老戲,有了喜事和喪事,需要抬嫁妝抬棺材,左鄰右舍都會來幫忙,而且全是心甘情願免費的。

    但是後來不同了,年輕人全部進城了,沒有人在這裏出生,只有人在這裏去世。好多人又問,怎麼樣才能回去呢?我在「紮根系列」中給出了答案,那就是把自己融入他鄉,再一點點地埋在他鄉,再造一個新故鄉出來。其實,這種說法是無奈的表現,甚至是一種狡辯。

    今年春天,我走了很多地方,都不是風景名勝,而是農村、社區和企業,這是一個時代的神經末梢。我先去的是深圳前海,在那裏無論什麼身份、什麼職業、什麼場合,他們都是充滿活力的年輕人;再去了陝西安康的石泉和紫陽,在那裏我看到了連翹和五味子,我小時候在山上採摘過它們,它們過去都是野生的,沒有想到如今經過人工栽培,堂堂正正地走進了莊稼地;我最近去的,是湖北武漢市江夏區,給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比如東籬生態莊園的老總胡婷,一位年輕漂亮時尚的大美女,她本來是嫁給這個村莊的兒媳婦,竟然成了這個村莊的開發者;比如明利和豐食品公司的老總汪黎,也是一個十分年輕漂亮幹練的姑娘,開發出了「二和嫁嫁」系列網紅食品;尤其是在小朱灣,經過改造以後,雖然還是鄉野農村,住着的依然是平房瓦屋,但是院子裏植花種草,院子外擺着自產的蔬菜,大部分還是野生的,比如野蒜,上面掛着露水,比如新剝的筍,嫩生生的宛如還在拔節一樣。更有一幫村民坐在暖暖的春光里,聊天喝茶飲酒,把日子過得如此美妙,這不就是真正的幸福嗎?

    從江夏返回上海的路上,我的心中徹底有了一個答案,現在的農村像是打了一個瞌睡一樣,隨着春天的到來正在復甦,用一句比較嚴肅的話講,我們的故鄉正在振興,正在變成不僅回得去留得住,還活得很好的桃源美景。這激發了我的寫作欲望,這不就是我苦苦思考的新的寫作方向嗎?(陳倉)

[责任编辑:林梓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