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

　　在新化農村，農民除了用黃豆做豆腐或大米做米豆腐外，還用野生堅果苦株籽、栗籽等稀罕的食物磨豆腐吃，是秋冬的美食。

　　我在農村生活近二十年，自認苦株籽豆腐是可遇不可求的美味。苦株樹又名苦櫧、株樹，是中國的南北分界樹，生長在南方，長江以北就無法生長了。株樹枝頭紮實敦厚，撐開成球形的傘狀，樹葉蓬勃常青，密密麻麻，像一團蓬松的雲彩停泊在山坳的脊梁上。

　　株樹是野生樹種，山村從來沒有人去種株樹。農民把株樹和梓樹歸屬於雜木一類，主要用於做家具的方條，很少做其他用途。農民真正喜歡和愛惜的木材是杉樹、松樹、柏樹等，被列為家木，屬棟梁之材，可以建屋、造船，還可以出售換錢。

　　農历四月，株樹上長出一根根的花串，開滿了白色或米黃色的小花，在初夏的風里搖擺、放蕩;經過一夏、一秋，花朵長成緊實的果實，一串串的青綠色苦株籽簇擁在一起，在風里撲簌簌作響。遇上好年景，苦株籽多得像谷穗一樣，密密麻麻披滿枝頭。秋風刮過，完全成熟的苦株籽脫離包裹的麻皮殼，似斑駁皺褶，墜落在樹底下。苦株籽形狀像帶青殼的蓮子，顆粒比青蓮小些而已。我們曾在山上遇上幾十、上百年的老株樹，樹上累累果實，樹太高，就砍一根十多米的麻竹，站在高處揮起竹竿敲打，苦株籽成串成串落下上，任由我們撿拾起來帶回家。

　　母親把連殼的苦株籽放在太陽下曬，斑駁皺褶的外殼就會脫離，只剩下一層光滑的青殼，再曬，青殼會變成紅褐色。我們把曬乾的光滑苦株籽喂進石磨的眼里略加輾轉，倒入風車斗一吹，光滑的碎殼被風力揚盡，留下可食的子實部分落進谷籮里。

　　苦株籽用清水浸泡幾日，去除苦味和澀味，用石磨磨成白褐色漿液，曬乾就是苦櫧粉。或者把苦株籽漿倒入大灶鍋內煮開，布袋過濾，加稻草灰制成的堿水，趁熱舀進豆腐夾中，加壓去掉水分，就成了苦株籽豆腐。豆腐成嫩綠色和淺綠色，有點像翡翠。

　　苦株籽豆腐榨乾水分，劃成豆腐塊，養在清水里保存，經月不壞。把苦株籽豆腐劃成小塊，在霜風里晾乾多餘的水分，就是農村特有的苦株籽豆腐乾，褐色，營養豐富，口感甚好，食用方便。

　　苦株籽豆腐可以代飯充飢，可以切成小片烹調成美味。母親做苦株籽豆腐，稍煎幾分鐘，佐以蒜葉、辣椒粉、薑米等調料加水烹熟。微帶澀味，細軟適口，別有一番風味。苦株籽豆腐乾細嫩結實，爽口柔韌，很有嚼勁，可葷可素，或煮或炒，無不適宜。若加豬肉、配海鮮和其他配料，素質紅裝，更受人歡迎。

　　二十多年過去了，苦株籽豆腐的氣味一直在我的記憶里播香、回味，它入口獨有的澀味成了我想念它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