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谭盾走观念走形式,还是秦文琛走音乐本体,中国作曲家脱颖而出的关键,都是因为怀抱真诚的情怀,有深入民间的底蕴,有自己新鲜且富有个性的音乐语言。而现在已经初露才华的青年作曲家,今后能走多远,依然取决于有没有自己独立的鲜活音乐语言,为自己的作品在中国乃至世界留下记忆。
2014年北京现代音乐节历时七天,5月22日晚在北京音乐厅举行闭幕式,以一台现代音乐经典之作完美收官。如果说,开幕式音乐会亮相了一批当下音乐创作领域体现多元文化的新作;音乐节期间,有美国、法国、柬埔寨、哈萨克斯坦、中国等国家和地区10余场风格迥异的音乐会让我们从东方听到西方;那么,闭幕式音乐会则是有些画龙点睛地从一个历史剖面,展示了世界范围内纵横不同时空现代音乐创作的发展状况和成就,让大家在视听的比较中受益匪浅。
在闭幕式音乐会七部作品中,杜鸣心和李劭晟一老一少的两部作品为2014年现代音乐节委约的新作首演,秦文琛的《山际线》为2012年创作;安德鲁·韦伯-米切尔的《敬畏之歌》创作于2011年;海斯科特的《绕口令》创作年代也在此前后;琼斯的作品《歌唱大地》产生于1993-1995年间;世界著名作曲大师索菲亚·古拜杜丽娜的《童话音诗》则更早于1971年创作。从地域空间看,七位作曲家来自英、美、东欧和中国,其中,印象最深的三部作品《童话音诗》《山际线》和《天垂境界》,证明了音乐节艺术总监叶小纲的介绍:我们中国的作品有些比外国的还好!
俄罗斯鞑靼斯坦共和国著名作曲家古拜杜丽娜创作的《童话音诗》,用了大量的微分音,作品寓意性的哲理内涵,在富有想象力的丰富音色中延伸弥漫,给人以震撼般的听觉满足。大师毕竟是大师,尽管1971年古拜杜丽娜还未出名,《童话音诗》并不属于大师在受到当局意识形态各种压制后充满冲突抵抗张力十足的“肖式”代表性作品,但作品艺术上的高度完美,已经表现出作曲家天才的创作能力和技术功力。
中国作曲家秦文琛教授的作品《山际线》,无论从完整性、音乐性、创新性、音乐表现力的丰富性层次感,还是乐器尤其独奏乐器演奏部分的技术难度,都给人印象深刻。而最突出的是,《山际线》有自己的语言,有属于秦文琛自己包括他成长之地中国民族的现代音乐语言,而且无论音色、和声、气息节奏以至乐器演奏技巧、音乐风格境界各个方面,其特质无处不在。这种个性语言,是现代的又是原始的,它直接取自自然大地,脱俗于不同时代意识形态的污染,纯粹而真诚。
七位作曲家中的小字辈,美国朱利亚音乐学院作曲系学生、旅美青年作曲家李劭晟的《无垂境界》,表现出超乎于时代新锐的朴素与厚实。作者这样表述了自己的创作过程:“从这部作品开始,我对探索不同技法及风格的热情相对减弱,转而向更为内省、平实、真诚地叙述方式与风格转变。我们这个时代,无论是社会大环境抑或是音乐节创作小环境,回归真诚摒弃伪饰都需要勇气。”在二三十岁的同龄作曲人中,无论国内国际,如李劭晟这样已意识到当代作曲家创作上的胶着状态并开始调整心态和观念,踏下心思回归内心的真诚,其难得的成熟实在可贵。
应音乐节邀请,中央音乐学院老校友谭盾带着新作微电影交响乐《女书》回校为师生讲课。《女书》是一部从人类学角度出发,结合现代科技、古声源及“女书”音乐影像视觉而创作的交响乐,展现了影视之间、音乐与影视之间、古老的女书文化与未来文化的三维艺术空间的对位。无疑,谭盾又一次给世界一个惊喜。如果说,在中国作曲家中,谭盾的优势在于他有不断出新的超前观念和极为活跃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在世界作曲家中,谭盾的优势则在于他的观念音乐是做在中国民间音乐这样一个悠久丰富而鲜活的巨大生态场上。因此,比之很多国外同行,他有更多直接地气的素材可以由着发达的想象力自由发挥。
今天时代,相比较欧美版图上已然很难再找到一块未被开垦的文化处女地而导致欧美音乐家创作语言和素材的逐渐枯竭和苍白;享有丰厚文化积淀和植根于民间沃土鲜活、丰富且充满情趣及旺盛生命力的民族民间音乐,又有着与欧美音乐家几乎同步、不缺乏接受和创造任何前沿创作观念和手段的东方音乐家,无论其创作的深度和广度,无疑有着更多的发展优势和前景。但近些年所听到的年轻人新作品,观念的出新、技法的更新、演奏技术的创新,几乎难不倒年轻作曲家的想象力,各种探索和实验也几乎毫无障碍地继续统治着现代音乐的舞台。但很多探索因为纯属闭门造车之制作而非发乎其心的创作,尽管在宣传册上被描述得眼花缭乱,但音乐会现场音响却只能挑起听者的好奇而未有直抵心灵之感动。因此,不管是谭盾走观念走形式,还是秦文琛走音乐本体,中国作曲家脱颖而出的关键,都是因为怀抱真诚的情怀,有深入民间的底蕴,有自己新鲜且富有个性的音乐语言。而现在已经初露才华的青年作曲家,今后能走多远,依然取决于有没有自己独立的鲜活音乐语言,为自己的作品在中国乃至世界留下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