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明的中医治病,能使寒者热之、热者寒之,使微者逆之、甚者从之……「恰到好处」帮助病人达至身体的平衡。对中医看病的方式,一些人认为无非把脉看诊然后或汤药或针灸或推拿按摩,对其中的道理却不明所以。使得人们困惑的现象还有:同一张方子,张三用之病癒,李四却无效;同患咳嗽,他和她居然要喝下不同的汤药,结果居然都好了;同一场剧烈的头痛,上次灵验的偏方这次竟不管用了……如此不能「复制」的疗效,亦成为叫嚣取消中医人士的把柄与口实。近期深圳图书馆与正安聚友会联合举办的中医药文化讲坛上,深圳名中医吴永刚做了一场《中医是如何开方的方剂学的价值》讲座,从方剂学的角度,剖析中医诊病过程、遣方用药之道,并阐述其中蕴含的中医整体论治和辩证施治的思维,对上述疑惑是颇为有利的应答。香港商报记者林涛
方剂形成过程
是医生动态的思维过程
方剂又称「医方」「药方」「汤方」。方有法、术之意。吴永刚说,通俗解释,方剂就是处方,包含药物、药量、剂型、用法等,给患者治病。有人将方剂学称为中医处方学,也不无道理。「但从医生的角度看,方剂的形成是医生大脑思维的过程,是理法方药展示的过程。」其中的内涵相当丰富。中医看病时,首先通过望、闻、问、切四诊合参,采用六经辨证、脏腑辨证、经络辨证、卫气营血辨证等等各种辩证方法,获得核心病机,再据证立法,依法遣方,最后将药写於纸上就是方剂(处方)。一个懂中医的人从方剂中看到的不只是「药」,除了药物、药量,他能感受到医生整个诊病的思维过程。
「这种医者大脑动态思维的过程,通过方剂体现,是辨证论治的真实写照,好坏对错流於纸上,自可明鉴。用文字表达出来,就是我们常说的医案,医案最能反映医者的真实水平,是临证医生的试金石。只可惜,现如今囿於各种因素已很难看到真正的医案了。充斥的多是病案过后的经验总结(称为按),很难窥见真实的诊病过程。
吴永刚展示出一幅清代大医龚大夫撰写的医案,他说,过去的大夫常将医案写在处方笺上,证法方药一目了然。这样的处方拿到药店取药药价很高,而未有医案的处方称「横方」,药店往往低价售药。
方剂凝结着
患者那一刻「证」的外现
西医诊病称为临床,中医诊病叫临证,可见「证」在中医所处的地位。就诊的患者无论表现出怎样的症状,中医关心的第一步是捕捉病机,就是「证」。「证」藏於患者体内不显象於外,所谓:「有诸内必形诸於外」。中医通过患者外在的症状体徵捕捉内在病机(证)的过程称为辨证,「辩证施治」是中医最核心的精髓之一,随后的遣方用药过程,始终围绕「证」的变化而变化。
所以,在吴永刚看来,一首给予患者疗疾的方剂,最终是根据患者内在的「证」而制定的。每个医者的临证水准差异、用药习惯不同,体现在处方上药味会有变化,同一个人同一种病,不同的中医会开出不同的方子,「但只要你据证立法,依法遣方而用药,总不会有大的偏颇。」
实际上,处方上的药味反应的是证,法方药只是一个过程。「证」变药亦变,随着证的变化方剂也在变化。所以,常常於临床上见到高明的中医大家,临证遣药时信手拈来,论治已越过了以法选方的过程,下意识的直接对证用药。他们论治功夫嫺熟,对於药性的把握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这绝非一日之功。这也应了古人那句话:「有是证,用是药」。
方剂所凝结的是患者就诊那一时刻「证」的外在表现。
方剂学核心:
治法与方剂配伍规律
在中医两千年的发展中,方剂的数量与日俱增,目前确认最早的方书是1973年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五十二病方》,载方283首。朝代更迭,方剂数量不断攀升,明代编纂《普济方》,方剂数量已达61739首,至今人编辑《中医方剂大辞典》,收录方剂96592首。如此庞大的数量且不说精研,就是泛读一遍恐怕也要白了头,读懂每一首方并能得心应手应用更是难以企及。好在历代名家在制定方剂时遵循了一定的制方规律,掌握这些规律性的东西,也就把握了制方的精髓,在临证中可以举一反三,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方剂学中提供给我们最有价值、最切合实际的核心理论是『治法与方剂配伍规律』。简言之,就是『治法与遣药组方』。」吴永刚总结道。
其实从方剂发展的历史看,是先有「方」后有「法」。早期多是治疗原则,尚无具体治法。《内经》中提到的「实则泻之」「虚则补之」「急则缓之」「逆者正治,从者反治」「寒因寒用,热饮热用」……就是治疗原则,至今仍指导临床。后期治法的出现,为制方提供了遵循的模板,当首推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此书载方200余首,一方体现一法,使抽象的治法用药物表现更为实体化,所以《伤寒杂病论》被称为「方书之祖」,后经历代医家不断完善,形成今日细致入微的各种具体治法。